然而,却被小七拉住了衣角。
七皇子红着眼,死死揪住了老太监的袖子,反复道:“我要见父皇,让我见父皇……”
老太监心中一痛,扶着小殿下一步步走到了御书房门口。
从小到大,七殿下头一次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总管太监劝道:“殿下回去吧,圣上此时是不会见殿下的。”
小七抖着苍白的嘴唇,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父皇不会拦我。”
总管太监劝不动他。
小七收到旨意,不管不顾地跪在了雪地里。
天寒地冻,在这跪上一炷香,恐怕自己回去就要发高烧了。小七心想。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跪在这,以自己逼父皇出来相见。
老太监明白小殿下的心思,没有多劝,只是沉默地在他头顶撑起一把伞,然后陪着他跪在地上。
——这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不比等多久,皇帝一定会出来见他。
然而,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
小七跪在冰天雪地的宫里,膝盖渐渐麻木,这才隐隐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父皇对他,向来是宠爱到了极点。这么些年,他不知多少次违背了父皇的旨意,也不知多少次砸坏了宫中的贵重东西,但父皇对此从来都是温和一笑,从不计较。
所有人都说,圣上无情,却唯独对他用心。
而他也是这么觉得。
他甚至清晰记得,儿时生病时,父皇是如何推掉了所有繁杂的事务,耐心而又担忧地守在他身边。
他也记得,尽管自己不好学还爱偷懒,父皇仍会和善地叫他骑射,教他诗文,还会因为他的小小成就而夸赞地摸他脑袋。
皇帝这一生雷厉风行,大多时候显露出一股子六亲不认的狠厉来,可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不同的。而这股信念,终于在他体力不支而昏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总管太监看得揪心,连忙把这条消息传了进去,然而,那个对七皇子向来慈爱的皇帝,此时却毫不在意地说了三个字:“随他去。”
随他去。
总管太监愣在了原地。
*
顾承旻死前,小七偷偷去看了他一眼。
顾承旻身上穿了一身素色长袍,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沉静,甚至还有余力朝着他笑了笑。
通敌叛国之事究竟是否存在,两人心中都有数。可是此时,两人却没有再提此事,反而是顾承旻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叹了一声:“小七,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小七看着他,眼圈止不住泛红,颤声道:“父皇这是疯了吧?他一定是疯了……”
顾承旻脸上难得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有多说,只是嘱咐了一句:“无论如何,你要小心父皇。”
小七“刷拉”抬头,认真注视着他,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皇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承旻弹了弹他的脑门,轻笑道:“生在帝王家,多是薄幸人。所谓伴君如伴虎,这话并不止是说给臣子们听的,你更是要记得。”
小七心中微震,有所怀疑,但此时,他却只是点了点头,颤抖着应声:“好。”
“还有,”顾承旻狠了狠心,面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力,“我出事后,盛家也难自保其身,无论盛子裴做了什么,别拦他,也别疑他。”
小七握紧拳头,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我知道了。”
“其他似乎也没什么了。”顾承旻垂眸,望向不远处的烛光,轻声道,“小七,你先回去吧,我不想你看着我死。”
七皇子浑身一颤,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承旻错开目光,没忍心看他此时的神情。
好半天,七皇子才终于有力气,撑着自己站起来,一步步地往外走,告诉自己不回头。
等终于支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七皇子眼前一黑,又彻底晕了过去。
这次,他烧了小半个月。
等他迷迷糊糊从病中清醒过来,诸事似乎都已经落定。
顾承旻给他留了一小拨密探,自顾承旻死后,那拨密探便尽数归了他,替他在外打探消息。
“大皇子已经下葬,因为谋逆罪名在身,未能入得皇陵。”
“盛家原被判了满门抄斩,但盛子裴狱中揭发了大皇子结党营私的罪证,故而获得轻判。三日后,盛子裴将以白身充入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