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家伺候完大少爷出门,就又摸着自己的胡子算今年一整年的开销,唯有王尤一改方才的低眉顺眼,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寂静的大厅里各色装饰与昂贵的摆设,大步离开,甚至还心情颇好的翘起嘴角。
而坐上了车的陈家大少爷却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下半张落于公馆外的灯光下,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少爷,毕恭毕敬的询问:“大少爷这么晚去哪儿啊?”
陈传家双手交叠的十指相扣在小腹前,顿了两秒,道:“玛丽亚医院。”根本没人告诉陈少爷他要找的金丝雀藏在哪儿的医院,可根据王尤话里提供的线索,陈传家还是轻易锁定了目标。
车子很快发动,驶往陈传家所说的地方,但陈传家没有放松,然而一直在思索王尤说的另外几句话。
什么叫做‘拉着手走了’,什么又叫做‘坐在腿上’?
一般人说话,越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便越让人觉着里面有鬼。这传话也是一样,越是觉得不好让你知道的东西,你越是想知道,并怀疑其间定藏着什么秘密于自己不利。
很多时候,不怕不知道,就怕多想。
陈家少爷心思缜密,在对待他的顾葭时,这缜密便呈指数上升到变态的程度。
他在与顾葭交往的过程里,扮演着一位睿智猎人的角色,他喜欢自己这个角色,冷静、不动声色,慢慢的收紧包围圈,一点点的引诱猎物主动靠近,最后获得胜利。
他享受捕猎的过程,却并不只是要一个美好的过程,他要的也是成果,这成果任谁也不能从他这里窃取,更何况是那位向来没什么脑子的呆霸王白可行!
不,不可能,陈传家回忆着这些年慢慢地,潜移默化地从白可行手里接捧过来顾葭的过程,白可行是没有任何预兆告诉他喜欢男子的,白可行不爱男色,这是绝对的,起码不爱他的顾葭,不然早几年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引荐给顾葭,还那么大大方方的让自己一块儿和顾葭成为密友。
而且就算是今日,也没有发现白可行对顾葭有何过分亲密的行为……
陈传家的回忆拉长到他第一次见顾葭的时候。那年他正处于繁忙之际,刚接手家中生意的他还不能完全控制底下的员工对他臣服,脾气不是很好,长期来往天津与京城间的好友白可行致电几回说要介绍一位新朋友给他认识,他都直接回绝,以至于一个月后才在起士林的餐厅看见和三四个貌美小明星吃饭的顾葭时,他频频走神,在生意伙伴面前第一回 失态的不行。
那场生意没有谈妥,见在女人堆里谈笑风生优雅贵气的顾葭准备离开,说起要带女朋友们去看自己收藏的皇宫里的西洋钟时,陈传家没控制住的站起来,匆匆和生意伙伴道别,跟了上去,一个人不慌不忙的尾随着,跟到了一栋小洋楼的外头。
他站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当天快黑的时候,顾葭才让司机送女朋友们回去,自己则送到门口便扶着大门的门框微笑摆手,一切都美好的如同山水画,充满宁他沉迷的温柔诗意。
陈传家站在不远处看着漫天霞光下的顾葭,忽然很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心念一动,便也这么做,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摘了头顶树上一只漂亮的海棠花,便走过去,就走了这么一步,便有人叫住他:【欸!这不是陈兄吗?!陈传家!嘿!】
陈传家回过神来,瞬间发现了自己原来也有冲动与愚蠢的时刻,他很快冷静,目光望着站在顾葭旁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顾葭家里出来的白可行,一张白面如玉的脸上也露出了见到熟人该有的笑意:【真是好巧。】
【可不是!找你一个月都不见人影儿。我的陈兄啊,陈大忙人,快过来见见顾葭!他从京城刚到天津卫,只租了这栋小洋楼用以过渡,还没看好房子哩,你是这里的本地人,认识的人比我多,还不照顾照顾他,给他介绍好的房源?】
陈传家大步走过去,早春的风吹过他风衣,扬起他的衣角,他则只看得见那一脸好奇又欣赏的望着自己的顾葭。
他站定在顾葭面前,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人的一切,从之前他不耐烦的白可行的电话里搜出了零星关于顾葭的传言。
——顾无忌的宝贝哥哥。
——有个疯婆子老妈。
——非常摩登漂亮还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