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他也是这般看着他,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嘻嘻地说,道长,咱们走着瞧。
那时候的少年顶着一张略带稚气的脸,轻快地说出这句话,没人知道从此以后这将是晓星尘的万劫不复,也是薛洋的万劫不复。
这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但谁又说这不是一个救赎的开始。
如果没有遇到晓星尘,那薛洋还能在自己的黑暗中肆意妄为地活着,发掘属于那样子人生中的刺激和快乐,自欺欺人也好血腥杀戮也罢,既然他的生命一直都是如此,那就追随着属于他的命运沉沦下去也未尝不可。
可他看到了那抹洁白的身影,如同月光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这抹光明在他的固守的深渊中那么格格不入,碍眼至极,他本来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的人生没什么不好,可就因为这抹光的出现,他所有的不堪全都赤裸裸地呈现,让他避无可避,他信仰全都动摇了,他疯狂地想将这抹光扑灭,企图拉着他一到坠入自己的深渊,却在不知不觉地沉沦下去,然后便是两个人的抵死纠缠。
在这个过程中,那团微小的光不知何时在他的生命中蔓延开来,乌云散开一泻千里,他不习惯,但终究逃脱不掉,避无可避,终于仰起头去迎接他的光。他们是人性中的两个极端,但就像再怎么遥远的两条河流也总会遇到总会交集,融汇相合,奔腾不息。
无论在哪里,他们总会遇到,这是命运给予他的唯一的宽容与救赎。
一路走来,发生了那样许多事请,此时此刻,薛洋心中不再是迷茫不解,从未有过的平静将他包围。近二十年的生命中,唯有这一刻是全然安心的。没有欺凌玩弄,没有血光杀戒,没有阴毒残酷,没有愤恨不平。那些阴沉的灰暗的颓败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竟然都快要想不起来。而过去那三年也似乎不再是一场欺骗和易碎的梦幻,变成了一个可以去期待的归所,一个可以回去的终点。
薛洋,他想,原来自己也可以去期待一件事情,一个人。
这个人说,既然你尚且可算安好,就不必太沉郁于过去。
他并没有沉郁于过去,相反他活得风生水起,太过肆意,一如他的佩剑降灾,他必定给这世间带来灾难,可是他觉得无所谓,在他的人生道路上肆意妄为地走着。
可是这样的他真的不会累也不会痛吗?直到现在他才渐渐明白,有一个想要回去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他被命运抛弃,放纵自己沉入无尽深渊,又被他的光轻轻拥抱。
能够遇到晓星尘太好了。
能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太好了。
他一路走来,从死到生。
他看到晓星尘动了动,慢慢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晓星尘不知道薛洋已经醒了,习惯性地给他把被子往上盖。
薛洋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他的手,伸出胳膊,最终却只是平放在了被子上,没有去拉住晓星尘。
薛洋道:“我竟然没死,我可真是命大。
他不是命大,是晓星尘散去了浑身修为和灵力强行保住了他的性命。晓星尘知道这样做不一定能成功,但他就是要试一试,如果这个还不行,那他就算上天入地也总会找到办法。
薛洋从醒来就感受到体内流动的灵气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只看一眼晓星尘,便什么都明白了。
薛洋道:“金光瑶呢?”
晓星尘道:“走了。”
晓星尘拉着薛洋的手腕放到被子下面,将被子往上拉直给他盖到脖颈处,只露着一颗脑袋。推荐本书
晓星尘起身叮嘱道:“你伤得很重,刚醒来不要多说话,再睡一会儿吧。”
薛洋乖乖地“恩”了一声,目光追随着晓星尘的身影,一如从前那般还是那么喜欢看着他,地老天荒。
时光流逝,日月如梭,这地处偏僻的小小城镇似乎永远这般宁静,仿佛任何的灾难困苦,都不曾将它摧毁殆尽。
薛洋全身上下都被阴虎符崩坏之时迸发的威力伤及,尤其内伤很重,可以说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左手因拿阴虎符伤得更重,几乎又经历了一次指骨全碎。他的左手总是多灾多难。晓星尘把饭食端到他的跟前,单只手根本无法端碗吃饭,薛洋也没让晓星尘喂他,而是用一块板子垫在腿上,碗碟放在上面,用右手一口口地吃下去。
他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不再对晓星尘撒娇卖巧,或刻意营造一种恋爱氛围,独自沉浸在恋爱游戏里。整个人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