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地做完一切,薛洋吐出一口气,起身把盆里的血水盐水倒掉。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
好笑,不过就是往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疼成那个样子。薛洋想,自己从小浪荡在外,大大小小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不都忍过来了吗。这种事经历得多了也就不会感到有那么疼了。晓星尘这人就是经历得太少,欠收拾。
薛洋拿着用冷水浸湿的手巾折返回屋里。他本想甩手一扔,想了想,举起的手复又放了下来,走过去老老实实地放在了晓星尘额头上。
盐水带来的痛感得过一会儿才会消失,晓星尘睡得及其不安稳,昏迷中似乎也咬了牙才能挺住。
薛洋就算身体被整个刺穿,也能依旧面不改色谈笑自如。和薛洋相比,晓星尘承受痛感的能力那真是差远了。
若是醒着,薛洋必定又会大肆嘲笑一般,他似乎总喜欢找晓星尘不如他的地方,哪怕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能笑上半天,得意好久,总想在任何地方都压他一头,证明自己比他强。可此时此刻看着昏迷的晓星尘,薛洋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晓星尘被薛洋封丹,心神和身体饱受煎熬,身体一度虚弱,又受了一夜风寒,疾病来势汹汹,几天过去都未曾睁眼,不见好转。
薛洋每天按时给他擦拭身体,换药包扎,把各种食物磨成粉熬成汤,支撑起晓星尘的上半身,小心地一点点喂给他喝下去。若是晓星尘醒着,他断然不会做这些。
不间断地将灵力绵延不绝地输进体内,也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浪费心疼,因为手掌之下那跳动的脉搏,让薛洋安心。
他也一天比一天焦急,反反复复念叨,他怎么还不醒,他怎么还不醒。
或许是他不愿愿来。薛洋深知这一点,却不愿意承认。他宁可自欺欺人地想自己已经把晓星尘牢牢握在手里,绑在身边,也不愿承认其实他从没有得到过这个人。
日复一日,晓星尘这一病,让薛洋安分不少。
黑夜寂静无声,一轮明月高悬在空。薛洋头枕着交叠的两只手,仰面躺在屋顶之上。夜风将他暗红的头绳和黑色衣摆吹得微微起伏。月色朦胧之下,映出薛洋一张英俊不羁,带着三分稚气的脸庞。
夜色茫茫,总爱让人思绪纷繁。远处传来更鼓之声,一声比一声深远悠长。薛洋闭上眼睛,半晌未睡。
数日之后晓星尘才悠悠转醒,斜斜地倚靠在草席上发呆。他身体本就清瘦,沉睡多日,现下更是瘦得厉害,显得身上的道袍宽大,几乎是松松地挂在上面。
醒是醒了,病还未好。薛洋不愿意外人踏入义庄,不肯请大夫过来,宁可每天独自跑到医所陈述晓星尘的病情和每天的状态,然后拿着汤药单子跑到张大夫那拿药。他态度嚣张恶劣,他这一闹,弄得医所人心惶惶,每个人都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一个未曾蒙面的病人。
晓星尘对薛洋仍然抗拒,好几次还弄撒了薛洋端来的汤食药碗。薛洋竟难得地压住了火气,阴沉着脸强迫他喝下去。推荐本书
薛洋道:“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并且要喝得一滴不剩。这义庄没有多余的棺材给你,别做梦了。”
晓星尘可以不吃饭,不喝药,却忍受不得身上一点儿肮脏,竟然每天强行拖了病体去清洗。昏迷的时候有薛洋帮他擦拭,现在醒了,自然也就用不着了。
每天的任务少了一项,多出来的时间让薛洋还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心里十分不爽,躲在门后面看晓星尘在那费事地烧水洗身,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一抽。
薛洋白了一眼走开,心中暗骂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宋岚那道士有洁癖,晓星尘也被传染了不成,真是麻烦死了。
薛洋每每看到晓星尘时心中都不痛快,加上晓星尘对他极其排斥,那他也便从未给过好脸色。但一个人的时候,尤其一闭眼睛,眼前全都是他晃动的身影,不管是这些日子消瘦虚弱的,还是之前敷衍躲避的,炉灶前忙活的,院子里走动的。甚至是更久远的之前,那三年的时光,自己坐在晓星尘身旁插科打诨,天南地北的胡言乱语,逗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时此刻晓星尘仍旧在他身边,一切都没变,一切又全都变了。
这天薛洋像往常一样从药铺抓药回来,路过街市时候,看到一群人聚在在一块儿,形成一道厚厚的人墙,及其喧哗超乱,不知在干什么。
若不是人太多挡了薛洋的路,薛洋根本没兴趣观望。他挤了半天竟没挤过去,不禁怒从心中来,翻身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