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一向很浅,但是他做了梦。他梦到晓星尘比他先醒了过来,望着他,似是想要抬手默默他的头发,就像那三年之中一样。但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别过了头去。
薛洋睁开眼睛,晓星尘真的已经醒了,坐在那儿又在“望”着窗外了。
薛洋的胳膊都有点麻了,他伸展了一下,道:“晓星尘,你身子还难受吗?”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薛洋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晓星尘自然不会理他,仿若他是空气一般,薛洋自顾自地道:“我还很难受,我肋骨断了好几根,到现在都还好疼啊,你摸摸是不是还没好啊?”
晓星尘无语,只一动不动地倚在那里。
“晓星尘……”薛洋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嘴里念道:“晓星尘晓星尘……”
无论薛洋叫得再可怜,晓星尘也无动于衷。
若是以前,薛洋一定会将他拽过来,狠狠地叫到“你是死人么”。
可是现在薛洋却再也不想那样做了,其实他本来也不想那么做,只是他控制不住,这是他后来才恍然发觉的。他所有的扭曲愤恨不甘恐惧,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深切的悲凉,是在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并渐渐去接受这种感情之后吗?
薛洋望着晓星尘,他太想靠近他了。
薛洋想,那三年之中的某一天,晓星尘就是坐在这张小桌旁写下了那句话吧。
当时的天气是怎样的?是有有阳光的清晨,还是昏昏欲睡的午后?或是窗外大雪纷飞的寒冬,屋内生着篝火一片温暖?
当时晓星尘是怎样的心情,他是很欢喜的吗,还是很小心怕被别人知晓?
薛洋太想知道当时的细节了,眼前仿佛就看到晓星尘坐在小桌旁,一手抬着他的衣袖,一手握着毛笔,沾了墨水后在砚台边缘荡了荡,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心意。
山有木兮,水有碧华,心悦君兮君知否。
那是写给他的,不是别人,是写给他的。
然而当时他怒极,将那纸撕了个粉碎,劈头盖脸地扔在晓星尘身上脸上,连手中那一点反手握住的也要抠出来扔掉,然后强迫他做下那样的事情。
他都不忍去想晓星尘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薛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墙角,抱起堆落在那的笔墨纸砚。还是之前他怕晓星尘无聊,特意搜罗回来的。可惜晓星尘动都没动过。
薛洋在晓星尘身前铺好纸,将墨慢慢地磨了,他没怎么做过这些事情,墨磨得满手都是,连鼻尖上都蹭到了一点。他也不在意,好不容易磨好后,起身起打了一罐水,顺便将脸上手上的污垢洗净。
薛洋把水罐放在桌上,捡了一根他认为比较适合写字的毛笔,放在里面浸泡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来,对晓星尘道:“你不是喜欢写字画画吗,我给你磨好了墨,你现在就可以再写再画了。”
晓星尘不接薛洋递过来的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薛洋抓起晓星尘的手,将笔塞进他手里,声音近乎哀求了。
薛洋道:“你写字吧,再写一次好不好,就是那句话,你再写一次。”
晓星尘整个手都被薛洋握住,任凭他摇晃着。薛洋用经年那少年的语调哀求道:“晓星尘,你能不能,再写一次啊?”
晓星尘一下子甩开薛洋的手,笔也掉到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晓星尘道:“你闹够了没有。”
薛洋咬着嘴唇,道:“我没有闹,我只不过是……你不要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