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桃花缓缓飘落,触及寒刃也被一分为二,粘在刀客的指尖。
秋鸣微微张着嘴巴,看得入神。他从未见过,有人劈柴,都劈得这般诗意的。
阿蟾见他归来,提刀插于木桩,帮人抬起装着被褥的竹篓,并温和致谢。
秋鸣方才愣愣回神。
“裴施主这么好看的人,竟对粗活这般拿手?”
阿蟾将竹篓抬进屋中,一面铺床,一面道:“苦也吃过,福也享过。活得久了,见得多了。自然能学会很多。”
指尖触过裴戎侧脸,将人埋入被子,出门坐于廊中,照看药炉。
秋鸣本是来帮忙的,但见阿蟾将什么事情都做好了,无忙可帮,便也蹲在炉子前,等待药水收汁。
阿蟾慵懒地靠着廊柱,侧头望着檐外,目光映着春桃绿竹,气息宁静淡泊。
一时,风乍起,桃花摇动,落英纷纷。
阿蟾伸手接住一些桃花,忽然道:“秋鸣师傅,寺里有白面、饴糖与红豆么?”
秋鸣想了想,点头道:“前不久,师兄们下山买了一些。”
阿蟾道:“可否借我一些。”
秋鸣觉得奇怪,这些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治病的。但还是将阿蟾要的东西拿了来。
半个时辰后,乐颠颠儿地带走了一盘子热腾腾的糕点,个个玲珑可爱,缀着美丽的桃花瓣。
阿蟾则端起另一盘,放在裴戎床头。将用剩饴糖,倒入苦涩的药中。
阿蟾扶起裴戎,令他靠着自己胸膛,端起瓷碗凑到对方唇边。
汤药晾得微凉,正合病人引用。
然而裴戎墨眉微锁,齿冠咬得很紧,药汤喂不进去。
阿蟾沉吟片刻,手腕一转,将瓷碗送至自己嘴边,启唇含了一口。俯身贴住裴戎双唇,启开齿冠,将药汤哺喂过去。
他探入裴戎口中,柔软的舌尖滑过齿列,压住裴戎的,以舌作桥,将汤药渡至咽喉。药水算不得苦涩,细细品砸,能尝出丝丝甜味,是那些饴糖的功劳。
手指摸上裴戎脖颈,在他喉头处揉按,咕噜一声,喉结滚动,尽数咽下。
就这样一口一口将药汤喂得见底。
阿蟾捻起桃花糕点送入口中,含得湿润绵软,再度哺喂给裴戎。
裴戎在吞咽的过程中,微微睁开眼脸,漆黑的眼珠像是浸在水中,湿润又迷茫。
他烧得有些昏了,这样深入咽喉的亲吻,只有与梵慧魔罗的几次,握住阿蟾的肩膀用力推搡。
“御众师,属下、属下……”
阿蟾眸色幽微,没有松开他,双唇依旧紧密贴合,牵动着他的唇瓣,唤道:“裴戎。”
裴戎茫然地动了动瞳仁,停止挣扎,手臂松懈下来:“阿蟾。”
干燥的双唇微微嚅嗫,像是回应了这个亲吻。
渐渐,合上眼睛,再度睡去。
阿蟾将没能喂进去的半口糕点咀嚼咽下,替他掖好被角,吹灭油灯。
走前,轻轻将门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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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人殊面
月上中天,流华潺潺,庭中积水空明,树影斑驳。
阿蟾轻身跃上屋檐,风摇曳他的衣袂,月流淌在他发间。步履轻盈,如夜行灵猫,踏过青瓦,悠闲漫步。
他想着白日里的一些事情,为何秋鸣见他二人长相便开门放行?胡炆所说的赤甲军猎物是什么?
居高临下,目测一番寺中格局,提足转向,朝着客院的方向走去。
客院占地五六亩,共五十六间房,算不得小,确如秋鸣所言一般人满为患。
阿蟾能够看出,宿于这客院中的,非是普通香客,而是一群逃难之人。
衣奁细软,锅碗瓢盆,各色家什样样带得齐全。以至于屋中堆放不下,只得将些不太值钱的,分堆在露天的院子里。
不少窗内亮着灯火,还有人挑着灯笼倚门而望,像是在焦急等待着归人。
阿蟾利用树荫的遮掩,悄无声息潜入客院。挑了一株枝叶繁茂的梧桐,蹲坐其上。
梧桐临近一扇半开的窗户,烛火昏黄,有男女低语模糊飘出。
那声音有些熟悉,是胡炆。
他抱着一名女子坐在床边,似在安慰。
女子道:“你,遇见赤甲军了么?”
胡炆道:“没。”
女子道:“此番归家,见到我爹娘,和一双弟妹了么?”
胡炆低声:“紫怡,我此行回到舞阳,前往岳丈宅邸,只见到……一片废墟。我在里边翻找出了一些焦骨,不知是何人的。询问街坊乡邻,他们说日前有一只赤甲军前来,捣毁了岳丈住处,并抓走了一对男女。我料想不过一日时间,他们应该走得不远,便策马追赶。孰料竟遇焦越城爆发血瘟,被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