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着裴戎,踏上屋顶,几番蹬落,往灵均寺前殿而去。
阿蟾踩着飞檐,轻轻一翻。修长双腿盘住拱斗,以倒挂金钩的姿势,将自己与裴戎抛入殿中,如同一片随风而来的飞叶,轻巧落于梁上。
裴戎攀着阿蟾腰背,稳当得不行,仿佛一出生便长在对方背上似的。胸膛与脊背贴得很紧,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肌肉、经骨的起伏,仿若悍烈的雪豹,矫健,富有力道。
头从阿蟾背后探出,目光一扫,见到两个半的光头。
两个光头,是一名长须雪白的年老僧人,与一名斜裹袈裟,露出半截肌肉纠结臂膀的武僧。
半个光头是位红袍戎装的男子,观其装束,应是一名朝廷武官,想必便是秋鸣口中的赤甲军。但中年谢顶,顶着半个秃瓢,看来是个与佛有缘之人。
红袍武官与老僧相对而坐,各自身下垫着一张蒲团。武僧则守在老僧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武官。
裴戎没能观察多久,便被阿蟾猫腰带离。
阿蟾顺着房梁疾走,如飞鸿踏雪,不闻丝毫声响。背着一个大活人,殿内无一人察觉。
行至横梁尽头,身形高抛,一个燕跃,落在一尊千手观音像的身后。
这尊千手观音高四丈有余,几乎要顶住殿宇。全身漆金彩,一双妙眸由纯金镶嵌,身佩七宝,明净庄严。
制作他的工匠十分匠心独运,将其塑成一尊两面佛。
正面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背面却是盘腿坐莲的大势至菩萨。
阿蟾身法精准,带着裴戎,稳稳当当落入菩萨摊开交握的双手之中。
裴戎从阿蟾肩头翻下,靠着菩萨的胸口,偷听武官与老僧交谈。
视线被佛像遮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听两人寒暄话语,竟十分平静,不见丝毫火/药气。
老僧道:“小寺地处偏僻,山路崎岖,有劳傅统领每隔四、五日,便看望贫僧。”
武官道:“王主十分挂念大师,常常在卑职面前提起,与大师听雨弈棋,共论诗画的日子。”
“王主待大师的情深义重,大师只要肯前往王都,便是护国圣师。寒林闹市,仙山红尘,何处不是修行地?大师又何必非要守在这深山老林中,与猿猴说经解闷?”
老僧道口诵佛号:“闲庭听雨如烟云,幽窗棋罢难追忆。贫僧是曾与一挚友听雨弈棋,共论诗画,但那名挚友非是毗那夜迦。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他既将自己认作梦中之蝶,又何必提及前尘往事?”
傅庆不懂老僧所言何意,只讪讪道:“王主听闻大师收留逃犯,不但没有动怒,更命我们不得骚扰,足见王主对大师的厚情。大师若因一些小事,与王主生出嫌隙,却是伤了王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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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红尘不染
裴戎耐心听了一会儿,想到赤甲军既然称之为军,其人手应不下一万,分出数千人攻打灵均寺当不成问题。
寺中僧人纵使武功高强,也难以抵挡一只军队的围剿。
这老僧必然有些独特手段,令赤甲军不敢冒然进犯,因而才以其与毗那夜迦故交之谊,细细相劝。
这样的劝降方式,以苦海刺主的角度看来,委实效率低下。
裴戎心想,若是由他出手,直接杀几个感染血瘟之人,丢进这山中水脉,使得一寺之人染病。纵使病死了些许“猎物”,只要这唯一的安全之所覆灭,剩下的“猎物”还等逃亡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