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份怒气不便表露。毕竟不知裴戎身份的真假,也不知那名苦海高手与裴戎之间关系。贸然开口,怕会坏事,只能忍气吞声。
阿蟾拨开灌木,仔细观察赤甲军排兵布阵。
“此方天地的血瘟在三年前出现,与秦莲见抢走鲲鱼,绘出《观世音渡毗那夜迦图》的时间吻合。”
“观世音通过类似欢喜禅的邪术,将南柯寺中画师熔炼成血水,融入身体。应是以身为桥,将在外界收集的精血,偷渡到这画中世界。”
“血祭、血炼等与血有关的邪术,纵使在魔道之中,也少有人使用。因为它们在带来不可思议力量的同时,常会种下牺牲者的怨憎与诅咒。这里的血瘟,恐怕便是秦莲见收集精血,带来的异化之灾。”
“只要掐灭源头,血瘟自然停止,扩散之类的后续危险便不必考虑。”阿蟾给出他的答案。
裴戎叹道:“拿下秦莲见,还需不少时间,他们……熬得过来么?”
然后感觉身上一沉,阿蟾握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一贯温和的语气蓦然变得强硬,含着不容错辨的坚决。
“熬不过来,也得熬。”
“生死存亡最是考验意志,若连求活之时,也拿不出过人的坚韧,那便不配活着。”
裴戎察觉其语气的不同,转头凝视对方。
阿蟾平视前方,但未曾聚焦在焦越城上。眸黑且深,没有着眼此刻,而是穿越时光的碎屑,回顾记忆中的某一段过去。
那是他所经历过的生与死的考验,那些痛苦,那些折磨,在他心头划下刻骨伤口,纵使时光流逝,渐渐弥合,依旧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
然后目光波动,流露极浅的情绪,若非裴戎专注观察,绝对捕捉不到。但就是这一丁点的哀伤,破开阿蟾刀枪不入的铠甲。
裴戎怔忪,原来这个人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无坚不摧,原来他也有属于凡人的脆弱。
阿蟾很快发现自己的失态,先是一怔,偏头避开裴戎的探究。见对方不肯放弃,便冷淡地挑起眸子,严厉地告诫于他。
裴戎抿唇,一股气血冲上头顶,想要立时捉住这个缺口,用力撕开。发掘他从不提及的过去,令他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面前。
在裴戎回神之时,发现阿蟾的腕子已被自己紧紧钳在手里,由于太过用力。钳人的手,与被钳的腕,一起紧绷颤抖。
阿蟾显然不曾想到,裴戎在他面前,会有这份胆量。
他曾称呼对方为狼崽,是因为裴戎作为苦海刺主,的确手腕冷戾,仿佛一头冷静无情的雪狼。但在面对自己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怂得像是一只怕生的奶狗。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揪着狗崽的后颈的皮毛,拖入怀里,逗他玩耍。一旦他将对方推开,狗崽便只会绕着人乱转,观望着、试探着,但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回忆中的不快被抛到脑后,目光从裴戎手背上滑过,饶有兴趣地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