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忽然笑了,快乐的,飞扬的,洒脱的。
其实,许多事情不需要为什么。
哪怕会痛,哪怕会死,为遵从心底的意愿,想做就去做了。
双手相牵的两人,宛如腾跃青空的苍鹰,一路游云伴鸟,掠入幽谷。
不知过了多久,裴戎浑身燥热地醒来,躺在一片烫热的沙子里。
大漠里的太阳依旧骄烈,照得他眼前一片金光。
裴戎撑起身体,捂着胸口,闷声轻咳。
环顾四周,发现置身一座破败空屋。废弃已久,没有屋顶,土墙也塌了一般。只剩一面北墙及些许残垣,能挡一挡风沙。
有人将他放在此处,应是想借那面北墙落下的影子,遮一遮太阳。
只不过日上中天,变了方向,夺取了那份难得阴凉。
被晒得有些脱水,裴戎拖着脚步,浑浑噩噩地向屋外走去。
墙角传来一阵流水声,裴戎寻声望去。
干燥的长发胡乱扎成发髻,露出贲张的阔背,与一个光溜溜的屁股。
穆洛提溜着裤子,背对裴戎小解,口里吹着口哨,似为自己助兴。
听见脚步,他没有回头,伸手指了指院中一座火堆。
火焰业已熄灭,只剩黑漆漆的焦炭,一串烤熟的蝎子插在那里,旁边搁有半个木壳,盛有些许清水。
裴戎这才觉出饥渴,端起清水一饮而尽。拿起蝎子看了看,嚼碎咽下。
坐在炭堆前,转头看向穆洛。
“这里是哪里?”
穆洛拖着长长的调子:“无名处。”
这个答案很不理想,说明他俩迷失于大漠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说不得过几日,便要晒成两具干尸,与蝎子、黄沙为伴。
意外的,裴戎没有分毫担心,问道:“还有没有蝎子?”
那可怜巴巴的一点碎肉,无法填饱空乏的肚子。
“自己去抓。”穆洛抖了抖,从头上抽下布条,环腰一绑,扎好裤子。
裴戎微微一怔,有些失语。
这一行径表明,在他苏醒前,这个热得不行的家伙,以腰带束发后,一直在堂堂皇皇地遛鸟。
然后他转过身来,走到炭堆边。
盘腿而坐,低头检查堆在羊皮袄子上的物品。
一瓶跌打药酒,一张咬了半口的硬馕,一袋马奶酒,几块奶酪,一些解毒、防蚊虫的草药,还有他那口灰扑扑的长刀。
“倚仗这些东西,最多坚持五日,我们必须尽快走出这片沙漠。”
穆洛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裴戎。
他很奇怪,因为对方仿佛失了魂似的,用一种要剜下他面孔的目光看着他。
“你怎么……”
话音未落,被人猛地压倒在地,后背重重砸进炭堆。还好焦炭早已凉透,扬起灰烬,落得人满脸黑灰。
穆洛咽喉被人以肘压制,胸闷气窒,发出阵阵呛咳。
挣扎着抓住身上的裴戎,嘶哑道:“你、你做什么!”
随之而来,却是一同胡乱揉脸,扯得他龇牙咧嘴。
心中苦闷不已,这家伙是在报我在小方盘城里的揉脸之仇?
“你是谁?”裴戎问道。
穆洛眨了眨眼,嘲笑道:“你摔傻了吧……咳……别掐我……”
“你他/妈到底是谁?!”裴戎垂头,抵住他的额头,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凶狠的嘶吼。
穆洛被死死压在地上,一头雾水,有些委屈。
人也暴躁起来,回吼道:“你认为我谁!”
忽然,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脸上。
穆洛顿时吓得收声,犹豫伸手,拭去裴戎眼边湿痕。
他被裴戎骑在身上,面孔拢在对方落下的阴影里。
有点模糊,但不妨碍端详。
他有一张特别的脸,与裴戎宛如孪生双子,如出一辙。
第98章 兄弟
大漠天穹, 变幻莫测, 上一刻晴空万里, 下一时云浪翻涌。
风澜云涛,霞光粲然, 时光仿佛凝结在这一刻。大风刮起,黄沙舞成漩涡,远处传来风声于空谷间的回响,似晚钟暮鼓。有蝎子翘着尾巴, 窸窣爬过,回头去瞧身形交叠的两人。
靠得很近, 鼻尖是汗水与尘沙的味道。推荐本书
穆洛直率豪爽,身上惯有一种天塌不惊的气质, 纵使面对万军对垒, 也会肆意玩笑。
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难倒自己的事情,自至此刻。
拇指摩挲在裴戎眼角,霞光照着面孔,洒入眼中, 柔和了边角,令这个豪爽的男人显露出不相称的温柔。
“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