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情。”阿蟾目光从裴戎身上挪开,对梵慧魔罗说道,“这事,还是我们的狼崽儿教给我的。”
“哦?”梵慧魔罗淡眉微挑,“说说看。”
“裴戎与你我重逢之际,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想的?”
阿蟾抱刀,极目远眺,山岱青苍,曦光映入眼中,温柔又朦胧。
“不过一个小小的入微境,距离摸到超脱的门槛还很遥远,却张口就说要帮我们,同我们一起面对当代的天下第一人。你是否在嘲笑他何德何能,不自量力?”
梵慧魔罗笑了笑,没有回答,但其态度表明确实这般作想。
“你我看了他十几年,对他的脾性再明白不过,他怎会是说得出大话的人?”阿蟾摇了摇头,感慨万千,“他明知自己的分量,却依旧说出口,想必是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
那是一句坦率赤诚的诺言,不但沉重,还很温暖,烫得阿蟾有些不知所措。像是有人在鹰翎上系了红绳,在古木上刻了字迹,让他从此有了牵挂。
“这几日里,我一直想,他为你我,可以舍得性命。那我为他,也可争上一争。无论涅槃而来的李红尘会出现何种变化,我都将在他心魂深处烙下‘裴戎’二字。”
阿蟾总是平和淡然的,第一次说话这般斩钉截铁,像是要将讲出的字眼,一锤一锤钉在地上。
竟令梵慧魔罗听得有些刺耳。
“你这是要拖着我,步上李红尘的老路。”梵慧魔罗目光晦暗,凉薄笑道,“信任后又遭背叛的苦楚,还未尝够?”
“我不会说,他绝对不会背叛。因为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只是如你所言,喜欢便拥抱,纵情当下,哪管以后?”阿蟾看着他的眼睛,微笑,“何必执意与我争持,我的心,不就是你的心么?”
“照你所言,我的心,也是你的心,为何服输退让之人不是你?”梵慧魔罗淡淡道。
好吧,继续下去,是争不出一个结果。
风声渐静,两人的话语也清晰起来,阿蟾微一顿,道:“还记得你我约定,若有分歧,如何决断?”
梵慧魔罗扬手一招。
“飞沙,将你怀里的骰子拿来。”
这回,离开裴戎的目光又撞到一起,汇聚于拓跋飞沙之身。
拓跋飞沙有些尴尬,杀手出任务时,赌博是大忌。他却随身携带骰子,显然没把这个规矩放在心上。
这就是他对梵慧魔罗极为敬畏的原因之一,御众师圣烛明照,无所不知。他深切怀疑自己这几天睡过几个女人,大人说不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从怀中摸出被把玩油亮的三枚骰子,纵然十分干净,依旧用袖子仔细擦拭一番,双手捧着奉给梵慧魔罗。
然后,梵慧魔罗将色字随手一掷,落入用来饮酒的瓷斗之中。
骰子叮当碰撞,三面朝上,一、二、六。
阿蟾靴尖轻碰瓷斗,骰子滴溜溜再转,四、六、六。推荐本书
抬手示意:“请。”
梵慧魔罗攥住酒坛倾斜,倾满一杯,一口饮尽。一声脆响,将酒杯倒扣于案,目光交错,气息争锋。
“继续。”
就这样,两人交替投掷骰子,没有谁出千耍诈,各有胜负。
第十轮后,梵慧魔罗再饮一杯,还想再丢。
阿蟾俯身,伸手覆住他的手背。
“老规矩,七杯已尽,你输了。”
梵慧魔罗长袖一振,将手中的骰子抛还给拓跋飞沙。
“这游戏挺不公平,李红尘的运气,一直在你身上。”
“规矩是你定的,且次次是你先手,占足了便宜。”阿蟾长眉轻挑,唇角微勾,向人确定,“愿赌服输?”
梵慧魔罗挑起眼睑,瞩目他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冷了半日的神情忽如春风化雨。
“我何曾背约过?”
梵慧魔罗长身而起,踱至陀罗尼的尸体前,静静凝视其尸身。
裴戎以为他要就拿督君主之死说点什么,但却转而提及穆洛。
“天下敢在我面前出刀的没有几人,刀戮王当得起一个勇字。”他转头看向裴戎,别有深意,“可惜身边少了一名策士。”
裴戎觉得他话中有话,心中一紧,询问道:“穆洛……刀戮王身边暗藏有危险么?”
梵慧魔罗没有立时回答,只轻轻笑了起来。
阿蟾心想,看在自己脱离本体的这几个时辰里,梵慧魔罗定然得知了新的情报,且与裴戎那兄弟有关。
梵慧魔罗手指勾住尸身衣领,拉下衣物,露出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