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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迟迟不至
寻春柳的招牌被红彤彤的灯笼照亮,映出暧昧嫣色。
一支人马行来,一色墨衣,腰挎狭刀,整齐、缄默,犹如长街尽头漫来的雾霭。
客人光临,女子迎出。
见来人装束,笑容一滞,心中生出不安猜测。转念一想,那些大人怎么会将自己这家小小的青楼瞧在眼里?
于是心怀侥幸地寻问:“诸位贵客是?”
人马头领缓缓转身,面如苍雪,目似寒星,一道疤痕断眉而嵌,神容冷冽迫人。织羽墨氅甩至身后,露出胸前一枚缀着殷红流苏的玉牌,以飞白狂草书一“刺”字。
女子悚然,一声尖含在口中。
十一墨影微晃,瞬间来到对方面前,伸手钳住下颌合拢,逼她将尖叫咽回腹中。
袖中抖出一枚铜铃,挂人腕间,低声道:“铜铃一响,人头落地。”
女子顿时化为石像,大气不敢出一声。目光惊恐地盯着铜铃,仿佛那不是铜铃,而是自己被吊起的小命。
裴戎越过她,步入楼阁,香风袭来,满目嫣然。
有客人察觉门口异动,半醉半醒看去。
醺醺然,滑过那一张张苍白无色的面孔,与纤薄修窄的狭刀。神智被酒意麻痹,一时无法理解这样一群持刀含煞的黑衣人代表着什么。
在骚动发生前,十名刺奴并肩上前,步伐整齐,犹如尺量。抬手齐动,数百枚铜铃飞出,稳稳当当挂在楼中每一个活人身上。
齐声说道:“苦海办事,妨碍者杀。铜铃一响,人头落地。”
楼中数百来人瞬时酒醒,面色煞白,惶惶不知所措。
来者,竟是苦海!
黑衣杀手于人群间穿梭,仔细查看每一个人的面目,仿佛在寻找谁。
众人为保小命,一动不动,宛如鲜活人偶,惴惴不安等待事态发展。
裴戎转头同身旁十一吩咐几句,迈开长腿,向楼内走去。
众人心中咯噔一跳,不约而同蹦出这样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大人物,任谁一看便知。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不需锦服华冠,不配名刀利剑,自成煊赫威势。只用一个手势或是一道目光,便能令人不觉弯腰,如负丘岳。
恰巧,刺主便是这样一种人。
他登上二楼,路过一名紫衫女子时,忽然停步,转身看向她。
紫衫女子一阵畏缩,双手拢住胸前轻纱,塌背缩肩,目光颤颤地盯着这位大人薄而淡的双唇,生怕它会吐出什么不好的字眼儿。
裴戎客气问道:“长生门何天赐,身在何处?”
紫衫女子浑身僵硬,骨头绷得发痛,垂着头,细声细气道:“大人,那位客人在二楼左转第六间,名为‘兰芝’的雅间。”
裴戎颔首,收了目光,登上楼梯。大氅上缀着的墨羽扫过梯阶,靴跟起落的响声隐没曲折回廊之中。
紫衫女子渐渐放松下来,口中呼出一道长气。一时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抬手扶额……
叮当――铜铃脆响,在死寂一片的楼阁里,显得格外刺耳。
紫衫女子瞪大眼睛,恐惧令她抖得更加厉害,腕间铜铃繁响不绝。来不及求饶,便被一名刺奴从身后抱住。推荐本书
刺奴高大的背影挡住众人视线,只见他双手一动,一道血痕溅于墙面,女人乱舞的双臂瞬时委顿。
裴戎抬眸看一眼门扉木匾,刻以兰芝,推门进入。
杀手的足音比猫儿更加轻柔。
屋中何天赐还在撒泼耍疯,与方子平闹成一团,满口胡言乱语吵得震天,二人竟未发觉裴戎的到来。
屏风后,身着齐胸襦裙,头簪粉花的乐伎怀抱琵琶,慢慢弹拨。
一道暗影落下,罩住乐伎瘦削身躯。乐伎茫然抬头,看见黑衣佩刀的陌生男子,手指一颤,曲声变调。
裴戎俯身,从背后拥住乐伎。臂膀环过她的身躯,一手稳住琵琶,一手握住人腕,牵引女子动作,轻勾慢捻,将这一曲崩乱的《六幺》淙淙续上。
乐伎被裴戎拥在怀里,男子冷冽的气息笼罩着她,不禁有些脸红,柔顺跟从裴戎的指法。
然而,本该缠绵悱恻的一曲,渐起金戈锵鸣声,越弹越具杀伐之气,最后竟完美无瑕地演变成《十面埋伏》。
何天赐与师兄争执不下,本就烦躁。听见这杀伐之曲,更觉心慌。大声要求乐伎改换曲目,吵嚷许久,弹拨琵琶之人无动于衷。
醉意与怒意一并上涌,何天赐骂道:“贱货!”
抬脚踹翻屏风,却见到一脸惊恐的乐伎,与怀抱着她的裴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