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思绪的时候, 裘宰相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等柳宁欢扫了裘宰相一眼, 裘宰相才开口道:“想清楚了?”
柳宁欢沉敛片刻, 说:“我一直不知道,您为什么会选择我。我今天大概终于明白了。”
裘宰相动了动嘴唇,半晌叹一口气, 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这种话,往往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做得还不够好。柳宁欢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一下,说:“我能否斗胆问一句,您选择我,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血脉、传承、家族……类似的这样基于背景而与能力无关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说明裘宰相并不理性。
裘宰相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事事难两全。或许……你需要一个将军。”
柳宁欢说不出话。
裘宰相就说了两句话,但柳宁欢已经从中听出了勉强。现下这个状态,边境摩擦不断,迟早有一场大战,裘宰相知道,柳宁欢也知道。赵湛那边有陈将军,有穆山,甚至还有赵湛自己。而柳宁欢呢?她手上能用的将领型角色一个都没有,到时候战争爆发,她该怎么办?将国土拱手让人签订不平等条约,启用没有经验的新人,抑或是用别的手段挟制陈将军、穆山?
而她才刚刚跟陈将军和穆山交流过。即使她耍心机拉到了很多同盟,但陈将军和穆山是有信念的人,她完全无法让这两个人动摇。因为从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这是选择她将要面临的困难,但再艰难,裘宰相也只能这么做。
柳宁欢突然发现,裘信还真是看得最透的那一个。
柳宁欢深呼吸,感受到一种迫切的压力。所谓“世界观”的厚重,终于以一种现实的形式覆压下来。
柳宁欢鼻尖冒出了汗,背后一片燥热,想到:我该怎么办?
裘宰相说:“我们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有些人该着急了,进去吧。”
柳宁欢魂不守舍地跟在裘宰相后面,裘宰相又说:“眼下是皇后的生日,不该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是臣莽撞了。”
柳宁欢神色一凛,深呼吸整理情绪,说:“谢宰相指点,是我着相了。”
柳宁欢重新走进宴会厅,看见觥筹交错。石憧坐在原地,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一边敲击小桌边沿,一边左摇右晃地跟着唱歌。头发散了一半,有种既潇洒又风流的感觉。
柳宁欢对石憧笑了一下,然后走向皇后。但她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皇后独自坐着饮酒,宫女和侍卫都候在下头。那高高的台子上只有她一个人坐着,看起来孤独又寂寞。可这分明是她的生日。推荐本书
柳宁欢端着酒杯,跪坐在距离皇后最近的地方。她给皇后敬了一杯酒,说:“我还没有给母后祝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后端庄地笑了一下,说:“除了湛儿,你是第一个祝我生辰快乐的。”
柳宁欢便有些尴尬,说:“她到底比我细致周到些。”
皇后说:“倒也不必这么比,湛儿从小独自生活,能在宫廷里平安活到这么大,这种妥帖是基本功。”
而柳宁欢一直被宠被哄,能过来走这一道程序,已经有些出乎皇后的意料了。
柳宁欢同皇后喝了几杯酒,总觉得对方神色倦怠,像是藏着什么不能言说的伤痛一般。她有心抚慰,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了端倪:皇帝和那个异色瞳孔的女人都不见了。
柳宁欢心里一个咯噔,终于懂了皇后眉眼间的惆怅。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皇后却在此刻说:“宁儿,你相信爱情么?”
柳宁欢说:“母后为什么这么问?”
皇后说:“听说你养了一个戏子,爱得要死要活。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不必如此紧张。”
柳宁欢:“……”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更何况,您说的这个戏子早就已经叛变了,现在正好好地坐在下头呢。
柳宁欢下意识地看向清伶的方向,发现清伶不动如山地跪坐在座位上。她遥遥地看,清伶就遥遥地注意到了她的注视,也遥遥地回了一个微笑。
隔得太远了,柳宁欢其实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微笑,但清伶冲着她举了举酒杯,是很明显的打招呼的意思。
皇后说:“你养过那么多女人,每个看起来都神情款款。他们说你爱上这一个了,我原本还不信。但现在从你表现来看,反而像是真的……你对她,是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