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就见闻大姐促狭地看着她。
这种八卦的眼神,柳宁欢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好像……就好像闻大姐知道了她们曾经的关系似的。
果不其然,闻大姐说:“我是没看过戏,可我听说啊,戏子和看客老爷容易生情,因为彼此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她以前是戏子,可能做过很多你不乐意看到的事情。甭怪大姐多嘴,大姐也是瞎猜的。你了解得比较多,你也该知道,戏子身不由己,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自愿做成的。你要是真的爱她呢,你就大方点,原谅她的身不由己。如果她出于自愿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你就当我前头全是白劝!”
柳宁欢愣住了。
身不由己……清伶这大半生,的确都身不由己。前半生由柳宁欢大笔一挥,五行字就给定死了。后半生仍要囿于赵湛,真真是,身不由己啊。
清伶是自愿做那些事情的吗?伤害,欺骗,背叛,是自愿的吗?
一想到这个,柳宁欢脑海中就浮现出翠丫的脸,皇帝皇后的脸,柳贞的脸,还有生死未卜的石憧的脸。
柳宁欢的胸口一阵剧痛,她还是……无法原谅。
闻大姐说到这里,见柳宁欢神色恍惚,便没有再说。
这阵子,闻大姐被清伶潜移默化地灌输,早已接受了柳宁欢和清伶的前恋人身份——在这乱世间,谁和谁在一块都不容易,性别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闻大姐也不能说得太多。她二人结局如何,到底只能看造化。
柳宁欢坐在椅子上,怔忪没多久,清伶就回来了。
清伶身上带着一股中药的清苦气息,诧异道:“你们聊什么了?”
闻大姐说:“没什么。”
柳宁欢起身说:“我要回家了。”
她匆匆起身,往门外走。清伶抓住她的手臂,说:“我送你。”
柳宁欢想要挣脱,闻大姐早已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最好今晚不要回来吃晚饭了。”
清伶这才松了手。
柳宁欢闷头往家里走,清伶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像个跟屁虫。
柳宁欢有心甩开,加快了脚步。但清伶姿态如同闲庭信步,轻轻松松地就追上了柳宁欢。
清伶低声下气地说:“你这几天都躲着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清伶跟着云景学了几日,行程表就固定下来了。柳宁欢掐准了时间,专门挑清伶快要“下课”的时候离开,在田埂上多绕两圈,正好把清伶绕开。
要不是今天跟闻大姐聊到这个话题,柳宁欢不可能因为发呆而误了时辰。
柳宁欢平白有些生气。她跟闻大姐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干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柳宁欢大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伶看着柳宁欢对自己发火,却笑着说:“不干什么,我想就这样看着你。”
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无力的感觉非常令人难受。柳宁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去。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平息闻大姐带给自己的情绪波动。
山里空气清新,十分宁静。正是这份宁静,给了柳宁欢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就好像把那些过往的封存起来了。
可,这样就能说那些过去不存在了吗?柳宁欢还是觉得难受。推荐本书
清伶又追到柳宁欢身边,说:“你写的那些故事,我都看过了。很有趣。”
柳宁欢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写故事?”
清伶说:“天下的说书先生都是一家的。你在成安卖了话本,不出一个月就能传到京城。你的故事里有种很特别的东西,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要不是这样,赵湛晕倒的时候,我也不可能知道云景在成安。”
柳宁欢颇为懊恼,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流露出线索……可她也没想到,她真金白银卖给说书先生的话本,竟然会被无私分享出去。
一瞬之后,柳宁欢明白过来了:哪里会是花钱的那个说书先生无私分享的呢,更可能是被别的说书先生听到,然后传播出去的。
下一秒,柳宁欢又有些惊诧:清伶竟然认得出自己的故事?
不,等等……柳宁欢惊诧地看着清伶,说:“你刚刚说什么?你管赵湛叫什么?!”
如果她没听错,好像是……赵湛?
清伶低低地说:“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听到我叫她皇上。她的皇位是从你手里抢过去的。”
柳宁欢心下大乱。直呼皇帝名讳,是大不敬之罪。清伶这么忠心耿耿的人,竟然会因为“自己不愿意听到”而直接叫赵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