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把怒火把心都烧干,此刻只剩下了灰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缪露已经接受了柳宁欢的死讯。
审讯室里,穆山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是关于火灾或者战况,而是:“公主呢?”
阿缪露一张脸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穆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从仅存的左眼里,缓缓流下一行泪。
这就是答案。
这一瞬间,穆山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什么东西重击了。公主怎么能在自己找到她之前就……
穆山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才恢复到往常的安定与不动声色,说:“你为什么要放火?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不是你的百姓吗!”
如果是柳宁欢的死讯让穆山悲从中来,那么那场火灾则让穆山动怒。穆山无法相信,竟然会有人对平民百姓动手,更何况那些平民处于赵国军队的控制之下,别说还手之力了,连逃生的力量都不一定有!
阿缪露语气冰冷:“他们杀害了我的妻子,只给我留下了一片衣角,我又凭什么顾虑他们的生命?难道我去救灾,赵宁欢就能活过来吗?!”说到这里,阿缪露突然怒吼道:“你为了救阿尔泰人,受了这么严重的烧伤,你觉得他们会在意吗?!”
穆山的手臂隐隐作痛。在救火的过程中,她数次冲进火场,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导致受了很重的烧伤,看起来血肉模糊。虽然经过了治疗,但同为武将的阿缪露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一次受伤远比看上去来得要严重,甚至可能影响穆山以后的发挥。
穆山没有说话。在她看来,这当然是值得的。
穆山又问:“耶勒呢?”
阿缪露说:“我的人看见他往中原去了。他可能有别的计划,说不定是直接对赵湛下手。可这与我无关。”
阿缪露嘴上说着与自己无关,实际上却还是透露了情报。穆山严肃道:“多谢。”
阿缪露冷哼一声,说:“我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铲除异己罢了。”
穆山还没来得及回应,阿缪露又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异己,都该被消灭。”
柳宁欢已经死了,阿缪露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留恋,心理甚至已经扭曲了。
穆山点点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阿缪露:“你刚刚说,公主只剩下一个衣角……那片衣角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一直以来都很冷漠的阿缪露突然露出了担忧、防备和害怕的表情,下意识捂紧了胸口。
穆山便知道答案了。
她缓缓朝阿缪露走去。
……
穆山对阿缪露的“拷问”颇为和平,有来有回地提问,就得到了回答。
但在外面守候着的士兵,却以为穆山对阿缪露造成了什么非人的折磨——穆山从审讯室里出来之前,阿缪露叫得太惨烈了,像是牲畜被杀之前最后的哀鸣,痛彻心扉,让士兵也不禁悲从中来。
穆山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士兵下意识地看向穆山的手。推荐本书
奇怪,将军的手上没有血迹,反而拿着一块碎布。
刚刚阿缪露痛楚的叫声,让士兵产生了一种“穆山徒手把阿缪露的心脏拉扯出来了”的错觉。
穆山看了士兵一眼,士兵连忙低头道:“将军。”
穆山看着面前密密麻麻聚集的人群,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自由活动的阿尔泰族民,大部分都聚集在此处。看见穆山出来之后,他们齐齐叫道:“将军!”
这声“将军”叫得非常别扭,因为他们是临时找人学的,发音不准确。
但这一声将军,已经足以说明某些转变了。
负责翻译的赵国人对穆山说:“将军,这些都是阿尔泰族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孺,他们过来找您,是有事相求。”
穆山问:“什么事?”
阿尔泰族民纷纷开口,杂乱地吵作一团。
穆山皱了皱眉头,阿尔泰人便齐齐停了下来,望着翻译。翻译顶着巨大的压力,说:“是这样的,在我们攻过来之前,有一批人出去放牧了,现在还没带着牛羊回来。再加上我们攻得急,还有一些人丢下自己的畜牧,就赶回了大本营。这些族民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出去寻找畜牧……”
阿尔泰族民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非常过分……他们现在是赵国人的俘虏,哪里有资格提出这种条件呢?穆山身为赵国的将军,怎么会再次放俘虏出去?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想想都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