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准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清风拂面,带着北境冰川彻骨的凉意,穿透肌肤血肉,狠狠刺进心脏,一片冰凉。
李准呆呆的望着江暮雨,似是在分析他问的是什么,又似是在考虑该怎么回答。江暮雨那双明净澄莹宛如天山雪泉的眸子,灼灼之华,好似能渗入人的魂灵深处,探出不为人知的秘密。
“弃仙道入鬼域,你问我后不后悔?”李准冷笑了起来,他率先结束了跟江暮雨的对视,望去远方苍穹,“做过的事有什么后悔的,与其追究过往,不如迈向未来。”
这番言辞倒也在江暮雨的预料之中,冷风袭体,向来衣着单薄的他也感觉到了丝丝凉意,这种感觉对于一向耐寒的江暮雨来说有点陌生,或许是失血过多让他身体虚弱了。
江暮雨低头看了眼血迹斑斑的自己,手腕被锁链刺穿的位置已及时做了止血处理,涂了草木精华,用一块干净的布条包着。
江暮雨知道这是李准干的,他将视线放远,只是平淡的问道:“你恨我师祖吗?”
李准听到这话就笑了,反问道:“如果你的挚友把你用困龙锁封印了五百年,你恨不恨?”
“那前辈何必救我。”江暮雨的口吻幽冷起来,落于他肩头的飘雪仿佛都染了一层寒霜,许久不化,“我跟我师弟都是温洛的徒孙,将我们放着不管,被何清弦怎样也好,杀了也罢。”
“呵,想得美。”李准眼中闪现一道狠色,“扶瑶仙宗的人凭什么要受焚幽谷的欺负?就因为他是护法,就因为他修为高深,便可以为所欲为吗?他在万仙神域怎么祸害都成,跑来逍遥庄兴风作浪也罢,我懒得管。唯有扶瑶和空炤门不行!”
一句话说的是如雷贯耳,铮铮有声。李准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听在江暮雨的耳里,涌出一股不谋而合的无奈来。
江暮雨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热心肠,很久以前的白珒也评价过他,说他冷酷无情,没有人情味儿。江暮雨承认,无从反驳。从他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冷漠寡情的人,不太会说话,不太会跟人嬉戏。后来这种性格越来越严重,变成了沉默寡言,变成了独来独往。
拜入师门后,师父没有强迫他快乐,更没有强迫他与人接触。师父很开明,随便他如何自处。师父也很自在,不止一次教导江暮雨说,咱们看热闹可以,但是不要参与热闹,别多管闲事惹祸上身。东家打架西家捉奸,他们闹他们的,若是情节严重可以尽一尽举手之劳同道之情。其他的就别管了,咱只要管好自己家的事儿,守护好自己家的人,这就足够了。
江暮雨耳读目染,觉得这话很受用。他本就不是一个喜好多管闲事的人,随便外面怎么龙争虎斗,他都可以作壁上观。只要不祸及扶瑶,只要师弟们平安,剩下的他懒得管,也没有必要去掺和。
他很渺小,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能,在偌大的修仙界不过一粒小小的尘埃,他只要守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够了,护佑好他心里所珍重,所珍爱的人就可以了。
没想到李准这个大魔心中所想所悟,倒是跟他殊途同归了,江暮雨有些无奈:“没想到,你还挺护短。”
寒冷的北风吹在身上,孤峰落雪融化在脸上,白珒一个激灵惊醒,慌忙叫道:“师兄!师兄!师……”
白珒朝前方一看,只见崖边峭石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仅仅看背影白珒就知道是江暮雨,他委实松了口气。可旁边还有个人,身着黑衣,是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