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宋玄这极鲜活的几年里,没有他的丝毫痕迹,姬云羲又忍不住有些嫉恨。
他自来是这样自私狭隘的人,直到遇见了宋玄,才生出了一星半点的良善,却也全都回报在了宋玄的身上。
反倒是因爱而催生的嫉恨,日复一日地在他的心底滋养。
而这两者之间的矛盾纠结,便是姬云羲说不出口的情绪。
他猜测自己对宋玄动了情。
不是宋玄那些狗屁话本上发乎于情、止乎于理的爱慕,也不是那些说书人口中纯洁无暇、圣人似的成全。
而是一种更复杂、更狂热的情绪。
让姬云羲想要隐藏,却又期待着对方发现。
他不希望宋玄瞧见他的难堪,却又忍不住想要将那最丑陋的情感赤裸裸地摊在他的面前。
连姬云羲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可笑。
明明连他自己都是厌恶着的东西,怎么能去乞求另一个人接纳呢?
尤其是干干净净的宋玄。
姬云羲自己胡思乱想的多了,席间话便更少了,反而饮起酒来。
宋玄瞧着姬云羲自己给自己灌了一整壶下去,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贪杯起来。
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拦:“这里的酒不比衡阳,容易上头的。”
“不妨事,我不喝多。”姬云羲却笑了笑:“宋玄,你要是跟我一样就好了。”
宋玄没有听懂。
却又听见姬云羲喃喃自语:“不,别跟我一样。”
“你这样就很好。”
明明连筷子都没动几著,姬云羲却已经喝空了两壶了。
人都说借酒浇愁,宋玄忍不住的担忧起来,是不是姬云羲的心事太重?
倒让宋玄忍不住想起了先头的事情。
他在这场风波之前,原本是在跟姬云羲闹别扭的。
是他有了什么自己的烦恼,还是在担忧回京之路的艰难?
或者两者皆有?
宋玄皱着眉,夺过了姬云羲的酒。
姬云羲也不恼,眯了眯眼,竟软软地趴在桌上睡了。
那伏在桌案上的模样乖巧又听话,讨喜极了。
方秋棠好似是曲子唱尽兴了,又瞧见姬云羲脸颊上浮着薄红,一副睡梦正酣的模样:“这是——?”
“多吃了些酒,应当是被酒气冲着了。”宋玄说。
四方城的酒就这点不好,入口绵软甘洌,却最是容易吃醉。
就像是这地界一样,表面上瞧着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却也最是容易着道的。
“还是年轻,”方秋棠也吃了些酒,只是并没有醉。“宋玄,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接着送他回京?”
也就是见姬云羲醉了,才会当着面问。
“当然,”宋玄答得不假思索。“你也晓得,他现在境况并不好,我总不能放着他一个人上京去。”
“我看他一个人也好得很。”方秋棠喝了酒就管不住嘴。“能跟季硝混在一起,能是个什么软兔子?”
季硝就站在他的旁边,笑眼盈盈地听他说真话。
“兔崽子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避着我和宋玄,一准是在捣鼓些见不得光的官司。”方秋棠转头揪着季硝道。“是不是?”
季硝点了点头,还捧着呢:“公子料事如神。”
方秋棠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酒嗝,转而对自己的推理能力自吹自擂起来。
宋玄替姬云羲盖了件衣裳。
方秋棠说的没错,姬云羲并不是柔弱无害的。
或者说,姬云羲真正无害的,只有他那一身孱弱多病的皮囊。
但是那又如何呢?推荐本书
哪怕姬云羲是能倒拔垂杨柳的壮汉,宋玄还是不会让他一个人踏上那一条吉凶未卜的道路的。
毕竟他能替姬云羲做的,本就不多。
第59章 茶馆
宋玄和姬云羲在四方城停留了许久。
主要还是因为官府和盛京之间来来回回的批文,光是盛京那边前来确认姬云羲身份的使者就来了两回,等到昭告天下便又是好一通折腾。
毕竟迎接皇子并不是什么小事,仪仗、规模、行程样样都需要敲定,甚至从盛京那头派了人过来看顾姬云羲。
姬云羲拿这事跟宋玄当笑话讲:“明明希望我死在外头,却硬是要做出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替谁高兴。”
官府原本还给姬云羲准备了一处与他身份相匹配的住所,却被姬云羲断然拒绝了,仍窝在宋玄的院子里,跟着他深居简出。
这点宋玄是赞成的,毕竟现在姬云羲身边的自己人不过只有祝阳一个,搬到大院里,侍卫仆役都不明底细,难免被人寻到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