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利在当代,我比不过陆其裳,论功在千秋,我更比不过方秋棠。”
“但是,哪怕有一星半点的作用,只要百姓需要我,这个大尧需要我,我就该去。”
“谁让我是国师呢?”
姬云羲咬着下嘴唇:“我就不该让你做这个国师。”
他从没有想到,来去如风的宋玄,没有功名利禄困住,却锁在了国师着两个字上头。
宋玄瞧着他,声音温柔又坚定:“我是国师。”
“我是圣上的国师,也是他们的国师。
“你……”姬云羲垂首揪着他的衣襟,咬着牙,一开口,眼泪却先掉下来了。
宋玄抹掉姬云羲的眼泪,轻声说:“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圣上,你是所有人的天子。”
“阿羲,你不只有我,你有所有人。”
姬云羲的眼泪几乎就没有停下,一滴一滴地往外涌。
“宋玄,你就是仗着……仗着我……”
仗着他把他放在心尖上,根本不敢让他伤心。
才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丝毫没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
他几乎半个人都在宋玄的怀里,恶狠狠地咬住了宋玄的脖子,直到尝到了血腥味,也没有松口。
宋玄跪着抱住了他,笑着捋他的头发:“阿羲,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保护好他们,保护好所有人。”
“你是天子,是天之嫡长子,是这天下所有人的荫蔽,是这世上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你要坚强。”
姬云羲咬得更狠了。
他嘴里的咸味,不知是血还是泪。
“好。”
他这样说。
第93章 剖心
离开盛京的时候是清晨,宋玄像来时的一样,只穿了一身宽松柔软的道袍,混在一片冰冷甲光之中,显得愈发扎眼。
那位年少的帝王亲自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为他们送行。
少年依旧穿得一身玄色,压得他的身型愈发单薄肃穆,如墨缎一般的发,被一根桃木簪挽起。
他一个人背光伫立在那里,与这座华丽庄严的城池融为一体,单薄笔直的肩背承托起清晨雾蒙蒙的天空,那样的孤独,却又那样的坚定。
他看到那个穿着白袍的人,在下面冲他挥手。
他有点想把那人捉回来,揉成一团,塞进自己身体里。
也好过这样空荡荡的,仿佛哪里破了一个大洞,凄厉地透过冷风,揪心的难受。
可他不能。 推荐本书
那白色的一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远方,再也没了一丝痕迹。
“圣上。”祝阳在边上抱着刀。“快要到时候了,还要赶回去上朝呢。”
姬云羲“嗯”了一声。
祝阳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头,看着他沾染了晨露的衣角,忍不住叹了口气:“宋先生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我知道。”
姬云羲轻轻说。
祝阳知道他压根没听到心里去,就刚才那架势,这位圣上俨然就要做了一块望夫石,魂儿都要随着宋先生去了。
别说上朝了,他如今生怕姬云羲明个儿就变了脸色,边疆还没平定,朝堂这边儿先血流成河。
如今宋先生不在盛京,哪还有人震得住这位九五至尊。
显而易见,有这担忧不止祝阳一个人。莫说文武百官,连温朝辞和陆其裳都对姬云羲的状态心有余悸,陆其裳知晓真相,就愈发的谨慎起来。
但这些担忧,似乎都成了杞人忧天。
从宋玄离京的那一日开始,姬云羲仿佛就飞快地成长起来了。他不再依靠陆其裳等人的群策群力,反倒将自己放到了主导的位置上,直到将自己变作了一个决策领导的核心,也变成了一个运行国家的精密机器。
他仿佛并没有因为宋玄的离京而受到什么打击。
他一天比一天镇定,一天比一天果决,却也一天比一天冷漠。
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来,
他越来越像一个帝王,却越来越缺少生气,仿佛从宋玄离京开始,就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剥离。
后来陆其裳都觉得不对劲了,私底下来找祝阳打探:“圣上到底是怎么了?”
祝阳琢磨了半天,蹦出了一句:“你说亲手把自己的心活剖出来,送出去,这得是个什么滋味?”
“圣上眼下就是这么个滋味儿。”
这话说的血淋淋的,听得陆其裳一阵难受,却又不能不承认,祝阳形容的精确:“你平日里插科打诨的,这时候倒眼明心亮了。”
祝阳神神秘秘地笑:“圣上身边,聪明人和傻子都活不多久,眼明心亮就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