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方秋棠说。
季硝赶忙向方秋棠解释,再三赌咒发誓,自己只是一时大意才被人设计,并非有意背叛。
方秋棠却仍是那句话:“你走吧。”
季硝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硝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魂。绝不背弃公子半步。”
若是旁人瞧见了,定会惊讶,那个在外头谈笑自若、挥斥方遒的季硝竟会有这样认真而卑微的时候。
方秋棠盯了他半晌,反而却冷笑起来:“季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季硝愣住了。
“如果不是我一时兴起,你现在就是青楼里卖屁股的兔子。”方秋棠俯身挑起他的下巴,隔着镜片的眼神毫无温度。“我早跟你说过,你是我做的一桩亏本生意。你若是听话些,我还能留你做个廉价的苦工,可你既然做了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指望我留着你过年吗?”
季硝第一次意识到方秋棠说话是这样刺人的,他强撑着露出平日里的笑来:“无论多少钱,我都会替公子赚回来的……”
“我不需要,”方秋棠坐回椅子上,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嘲笑。“狗既然跟别人跑了,再换一条就是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何必劳心劳力地捡回来调教。”
这话是真真切切地戳在了季硝的心口上。
让他痛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方秋棠从他的视线中离开。
季硝在方秋棠的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最终是被方秋棠遣人打出去的。
从始至终,方秋棠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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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硝说到这里,忽的笑了起来:“其实当时他早就听到了风声,知道白家要遭殃的。方家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都说要以谋逆论处,满门抄斩。他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又怕连累我,才赶我走的。”
所谓的满门抄斩,就是阖家不分男女老少,悉数人头落地,连带仆人、丫鬟、管家,也没有一个活得成的。
方秋棠如果照实了跟季硝说,季硝必然是不肯拿了卖身契滚蛋,要跟他死在一起的,他只能干脆将计就计,借故将季硝赶出家门。
宋玄心道,这的确是方秋棠那个傻子能干出来的事。
后来方秋棠也果真被押进了大牢。
季硝与他朝夕相处,到了这时候,哪里会不明白方秋棠之前的举动。巴巴的地跑进牢里,要跟他同生共死。
方秋棠却又诓他:“你若想救我,就去北地找宋玄,他与上头有关系,一定能救我出来。”
季硝与宋玄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如方秋棠,哪里知道宋玄的底细,再加上病急乱投医,竟当真照着方秋棠给的地址去找宋玄去了。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北地,刚一到方秋棠说的地方,就被人给扣下了。
那是方秋棠早就安排好的人,硬是将他给关了三个月,才放他出来。
而他出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方家满门抄斩、阖家上下尸骨无存。推荐本书
到了最后,方秋棠连一封解释的书信都没有给他留下。
关他的人低声说:“您别怨我,这也是方老板的意思,他留了一笔银子,在银庄里用您的名头存的,让您取出来,省着点花用。”
季硝的眼睛空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平日里笑盈盈的模样:“他还说什么了?”
“……再……再就没说什么了。”那人看着季硝的眼神,缩了缩脖子。
第38章 狐狸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想法子逃了出来,只当他是死了。”季硝皱着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当时也是死脑筋,只想着就算是人死了,他的生意总要拿回来,毕竟他为了那些心血忙活了那么多年。所以才去跟那些走私的贩子瞎混,后来再想脱身已经晚了。”
“他院里那些破铜烂铁,也是我想法子托人留着的,不然他哪还能见到完整的。”
宋玄听完了,才晓得季硝和方秋棠之间竟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他只劝和:“你也晓得秋棠那张嘴,烂到家去了,只是故意想激你罢了。”
季硝点了点头,神色却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我知道的。”
“他终归当时是为了你好。”宋玄继续劝道“走江湖的大都是面子上义气,能有个打心眼里想你活命的,你何必这样跟他折腾呢?”
季硝的一双桃花眼里变幻了几多色彩,终于还是笑了起来:“不怪他。”
“宋大哥,是我自己想不开。”
季硝眯起了桃花眼,露出自嘲的神色来:“他的话是无心说的,我却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