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作者:唐酒卿【完结】(78)

2019-12-28  作者|标签:唐酒卿


  “说一两件来让我听听。”萧驰野说道。
  “促膝夜谈该在屋里,站这儿怪冷的。”沈泽川咳了咳,说,“浴堂还开着吗?”
  “关了。”萧驰野说,“想洗澡只能去我房里。身子这么差,叫个大夫来为你看一看?”
  “那再好不过了。”沈泽川见招拆招,“二公子出面,省了我的诊金。”
  “大病未愈,到处跑让人更担心了,以后我叫人跟着你。”萧驰野很有风度地让开身,“走吧,二公子撑伞送你。”
  沈泽川看向他高出自己的肩头,又看向他,笑说:“我踮脚撑伞也是行的。”
  “我怕盖头。”萧驰野的侧脸很有味道,鼻梁直挺,轮廓好看。他说:“你太矮了。”
  沈泽川与他一同跨入大门,说:“是你委实太高了。”
  “我幼时矮大哥几个头,又顶着这么个名字,心里很是着急,于是日日勤练功夫,睡前必须饮牛乳。”萧驰野长腿迈过水洼,继续说,“谁知道到了十三四岁,个头就往天上顶。”
  “那岂不是很好。”沈泽川说,“我大哥也很高。”
  雨小了,雪却大了。
  萧驰野抬高伞檐,望着雪,说:“又是一年。”
  沈泽川也望着雪,说:“又是一年。”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萧驰野顿了顿,“太后势已微,你可以离开阒都,去任何地方。”
  “然后隐姓埋名,忘却前尘,庸碌一生。”沈泽川平和地说,“这不是恨我的人该说的话。”
  “我恨边沙骑兵,”萧驰野冷淡地说,“也恨沈卫。”
  沈泽川说:“你应该恨我。”
  萧驰野目光微动。
  沈泽川接着说:“我是凭恨活着的人。”
  雪花点在石板上,转瞬融化。
  萧驰野说:“五年前的那句话你此刻最明白。”
  “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沈泽川忽地笑起来,他舒出口气,对萧驰野说,“不对,我不痛苦。恨意就是凌迟,犹如刀剜着皮肉,一日一日,人总会变得麻木。这世间没什么再能让我觉得‘痛’,我这样活着,自觉舒服。你三番两次劝我作罢,然而你也最明白,罢手二个字从来就不由你我来选择。如果温情能让你感觉好受,我并不介意持久地玩儿。”
  沈泽川说着抬手,那冰凉的手指划在萧驰野结实的背部,他似是耳语。
  “有些东西,隔着云雾瞧,美得活色生香;但你贴近了再瞧,就是一堆白骨。”
  萧驰野等他收回了手,才不耐烦地晃了晃伞,说:“白骨可不会这么摸人。”
  沈泽川一哂,刚要迈步,却被萧驰野一把揽住了肩膀。
  “带着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往你二公子身上摸,”萧驰野紧紧箍着他,“你胆子够肥。一院子十几号人也盯不住你,那还回什么屋呢?就跟我睡好了。”
  沈泽川不防,萧驰野说:“我惦记着你那次的救命之恩,屡次给你机会,你却要把我当傻子哄。逗我愉悦吗?愉悦怎么不笑呢?沈兰舟,来啊,嘴上不是说不介意持久地玩儿么?”
  他音落,扔开伞,跨一步,直接把沈泽川扛上肩头。
  沈泽川垂着脑袋,一阵晕眩,立刻用帕子掩着口鼻,怒道:“萧二——”
  萧驰野说:“你敢动一下,我就敢马上把阒都翻个底朝天,看一看是谁跟你里应外合,大半夜弄死人。”
  “你查!”沈泽川一开口,萧驰野就猛地颠了他一下,顶得他快吐了。
  “浴堂有洞给你钻,跑得挺快啊。”萧驰野跃过栏杆,扛着人穿过红瘦绿稀的院子,迅速钻入了洞门,径直往自己屋里去。
  盯梢的趴在屋顶冒头看,啧啧称奇:“刚才还是雪中笑谈,看着彬彬有礼,怎么一转眼就急了。”
  “人家不想跟二公子好吧。”一直盯着沈泽川的近卫喝了口烧酒,说,“昨天他跑那么快,多半就是怕今夜的霸王硬上弓。我下午去禁军打听,人人都知道这事。”
  “要给世子爷报吗?”探头张望的这个掏出小本,舔了舔笔,琢磨道,“这不好写啊。”
  “公然抱人入屋去。”喝酒的也看了几眼,萧驰野已经“砰”地踹上了门。他想了一会儿,说:“还是别吧……断袖之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讲错了两头都不好交代。我看二公子要挨打的。”
  另一个皱眉画了几笔,说:“嗯……那就记上,先不报。回头等世子爷算起账来,就说我们屈服于二公子淫威之下,没敢瞎报。”
  “不过他到底是怎么跑的。”喝酒的这个枕着双臂,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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