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干脆去红岩村探探口风吧,可是自己算是哪根葱哪根蒜,不被那些人笑死才怪。
他只得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那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无,想他做什么?
如今知道不过是场误会.又觉得杯弓蛇影的自己实在可笑。
文灏又问道:“那么你去了哪里。”“美国。”宋劭延把纸盒交给他,“我在华盛顿买的,看看喜不喜欢。”文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玻璃圆球。球里嵌着海底的风景,白色的小礁石,彩色的小鱼儿和绿色的海藻在淡蓝色的水波里飘浮,非常的精致,非常的美丽。
“这……这是怎么做的?”文灏捧着它,爱不释手。
“它叫水晶风景球。听说可以对着它许愿。“洋人的东西……不可能灵验吧?”“心诚则灵。”文灏重又把圆球小心地装回纸盒,轻轻对宋劭延说:“谢谢你。”“你喜欢就好。”“你去美国,是有什么急事吧?”宋劭延淡淡地说:“我找到一个过去的老朋友,到中国来做空军顾问——省得你们的大老板再来烦我。”文灏惊喜不已,又半信半疑:“真的?他是什么人?”“放心,此人技术胜我十倍,经验胜我百倍,他参加过一战,战功赫赫,只是脾气太坏,才在美国的军队里混得不如意。他是天生的冒险家,只要==肯给他高薪,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中国人的。”文灏激动得踏前两步,紧握住宋的手,“你……一路上很辛苦吧。。”“喂,你不要误会。我是被蒋夫人三顾茅庐缠得头疼,才想出这招金蝉脱壳,李代桃僵的。”宋劭延一面嘴里如是说,一面很享受地任由文灏握住自己的手,半点没有要甩开的意思。
文灏但笑不语。他仔细端详,发现宋劭延是真的黑且瘦了,心里不由泛起淡淡的心疼的滋昧来。
如今东部尽被曰寇占去,要想到美国,必须经昆明、仰光再到达印度的卡拉奇,方可坐上开往美国的轮船。沿选的周折与凶险,可谓在刀尖上翻筋斗,是玩命的事。
呵,还管他嘴巴恶毒作甚?只要他做的不比别人少就够了。桃李不言,不自成蹊。
“你想吃什么?晚上我请客。”宋劭延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最近很发财吗?”“过得去而已,但还不至于被你吃穷。”文酒笑一笑,对这种久违的宋式玩笑感到十分受用。
“那我当然客随主便了。”“让我想想。”文灏作认真思考状,“临江路的俄国餐厅面包不错,洪学街的国际,饭店雪笳正宗,状元桥的良友食社有全重庆最好的白葡萄酒……哪一家好呢?”“我已经吃了三个月西餐!”“不是客随主便吗?”“那么我来请你。”文灏赶紧摇手,“跟你开玩笑的。喜不喜欢吃川菜?”“我只是不大喜欢麻辣的食物。”文灏想了片刻,笑道:“川菜的味型丰富多彩,也不是只得麻辣一味啊。”放工以后,他带着宋劭延到了沙磁区一个坐落在嘉陵江边的小镇,磁器口。
这里是嘉陵江上一个重要的货运码头,又因为货物多为磁器,故得名磁器口。此处有两个特点,一是“袍哥”多,所谓袍哥,是四川地区下层民众自发形成的帮会组织,相传起源於天地会,与浙江的盐帮,福建的漕帮,上海的青红帮大同小异。清朝初,巴县(即清朝时的重度)加入袍哥组织的人,都会聚集在磁器口的堂口举行仪式,杀鸡宰牛,敬告天地祖宗。
二是茶馆多。天府之国自古物产丰富,所以人们闲暇的时问很多。俗话说“四川大茶馆,茶馆小四川”,坝上江边,处处可见茶楼茶肆旗招临风,川人对於茶叶的爱好,甚至不亚于辣椒。而在重庆,则更有“磁器口的花生颗是颗,龙溪镇的茶钱各开各的童谣,点明了山城茶馆的集中地。
磁器口的茶馆却又有另一重下同於别处的特色,即每到傍晚,便会经营晚餐。最著名的,是一道名叫“毛血旺”的菜肴一把鲜猪血和猪杂碎一同烫好,再加入时令蔬菜、豆芽和大把的乾红辣椒和花椒,将菜油自旺火上烧至八成熟,再淋在原料上即可。 。
由於现烫现吃,价廉物美,根受大众欢迎。
宋劭延被文灏带至这个水码头时,正是得个馆子忙着做毛血旺的时间,只听热油倾倒在辣椒上发出的哧啦声不绝於耳,连空气中都弥漫著焦香麻辣的味道。 “你确定这里的川菜不辣?”他有些惊恐地问。
文灏拍拍他的肩,安慰著说:“我不会让你饿著的。”他把宋劭延领进一家连名字也无的街角小店,命人彻来一壶老荫茶,端来一碟炒胡花生。
第七章
文灏大吃一惊。这个中年男子他很小就认得,正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可是,他又怎么会认得宋劭延呢?
宋倒是很镇定,他把男子迅速打量一番,心中立即有了谱,笑着问道:“先生一定是认识我大哥宋劭庭吧?”原来你真是劭庭兄的弟弟!怪不得.怪不得这么相像。”男子恍然大悟。
“先生高姓大名,我还未曾请教。”老板拱手向他作了个揖。“我姓田,帮中的弟兄都喊我田老三。”文灏还没反应过来,宋劭延已经站起身,郑重地向田老三还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田三哥,真是有限不识泰山!”“哈哈,宋先生,你大哥是个人物,看来你也不差嘛,硬是要得P哪里哪里,常言道垒起七星灶,钢壶煮三江,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当然应该互相照应。”文灏几乎听呆了去。他所认识的宋劭延,不过是一个成天吃牛排喝咖啡抽雪笳开跑车的摩登花花公子,几曾见过他如此江湖的一面?
坯有这个茶馆老板田三哥……真是人不可貌相。
“暖,我们袍哥人家,不兴拉稀摆带,你就莫要谦虚了,对了,你大哥呢,上海一别,已是五载,他别来无恙?”宋劭延低下头,沉默了几分钟才说:“他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幽暗的光线里,他的面容显得模糊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