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灏看得呆了。
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飞机还在不断地向上爬升,直至进入浓积云区。
文灏开始产生缺氧反应,视野渐渐模糊,窗户上也开始挂满冰花。
宋劭延试着向被冰覆盖住的挡风玻璃上喷射酒精,但效果似乎不大。
“螺旋桨和发动机暂时还没有冻上。”米格忙着检查飞机的各个部件。
他们已经进入喜玛拉雅——这藏语意为“神之禁区”的世界屋脊上空了。
温度表显示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而且还在继续下降,整个机舱就像是冰窖一般,而飞机仍然在云层中穿行,缓慢地向上爬高。
“现在高度是多少,”米格不无担心地问。
“三万一千尺。”“再升上去,只怕螺旋桨也会被埭住。”他的话音刚落,突突两声,螺旋桨已经开始结冰r。
可是下面是片高山峡谷,飞机又在浓浓的云层中,不可能降低,只能继续爬高。
“我必须让飞机升到云层顶部。想办法让加温系统继续工作。不然连舱内都会结满冰花。”宋劭延命令道。
突然发动机传来啪啪啪几声响,说明气化器也结冰了。同时无线电罗盘的自动指示也已经失效,飞机陷入完全的盲目飞行状态。
文灏咬一咬牙,打开舱盖,伸出头手将机外的环形天线调转方向,以防冻结。只听唬唬几声响,从天线上落下的冰碴被劲风吹打到他的脸E,像刀划过一样痛。
幸好有护目镜和皮帽挡着,不然非受伤不可。
飞机像蜗牛一样爬升到六千五百米,终于,一线阳光从云层中透进来。
宋劭延再次启动液压泵增压直至喷出酒精,文灏和米格则用手擦拭舷窗玻璃。望出去,可以看到发动机和机翼上的冰不多了,而且正在不断融化中,应该不会再造成多大的危险。
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累计飞行时间为多少?”宋劭延问米格。
“接近五个小时,我们已经飞行了七百五十英哩。”文灞突然说:“不好,信号显示切拉齐地区正在狂降暴雨,同时伴有大风。”“SHI!”米格不由大骂,“地上那些家伙都吃屎去了吗?怎么现在才通知?”由于技术上的落后,那时的远距离飞行都是依靠电波传送的摩斯电码。文灏的破译速度已经是惊人的快,但就是这个时间差,让他们险些冒失地撞进低空的雷电区。
“看来为了今后的飞行,除了导航站和机场,气象台也是必不可少的地面设施。”宋劭延叹口气说。
他们很快就飞入了雨区。
上升和下降气流交替的高空中,机身开始剧烈地颠簸,在时速高达一百五十公里的逆风中,他们的飞机无异于风中之烛,雨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机身,发出可怕的怦怦 声,驾驶舱里听到的只有马达的怪叫和狂风在雨中的怒吼。
“宋,你已经偏离航向了!”米格看着环形天线显示的方位,叫道。
宋劭延大声说:“在风雨中,无线电导航并不准确!”“可是总比盲飞强!”宋劭延紧抿着唇,不再发言。并不是心虚,而是II前的情况需要他全神贯注的应付。
文灏却在后面支持他,“我相信宋的经验。”战争中,最重要的就是手表定理,不论多么惊险,也不应对领导者的行为提出疑议。米格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也闭上了嘴,不再争辩。
飞机继续与暴风雨进行着搏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米格发出一声欢呼:“杜姆杜摩’前面是杜姆杜摩导航台。”的确,骤雨狂风中,杜姆杜摩导航台的讯号,清晰地传来。
汀江机场,已遥遥在望。
他们居然真的做到了!成功地飞越了死亡禁区!它并不是一次单纯的成功飞行而已,而是意味着中国的抗战生命线的延续啊,所以怎不教人欣喜若狂?
相对于米格形于外的狂喜,宋劭延要平静得多。他只是悄悄把手伸到后而,与文灏握在了一起。
当天晚上,“顺利”完成试飞任务的他们就在汀江机场里休息,大雨终于停了,但是浓云还没有完全散去。
文灏漫无目的地走到窗前,想看一看这个陌生地方的夜景,然而他失望了,这里不是山城重庆,所以站在一个不太高的地方,是看不到什么的。但是如果侧耳细昕,却可以听见夜晚的柔风在树木上飘过的呼吸声。和邻宣传来的西洋音乐。文灏也曾经听过,那是原籍德国的电影明星玛琳黛德丽在前线犒劳美国大兵时唱红的《莉莉玛莲》。
这些美国人啊……全都对金发丰满的尤物深深着迷……也不知宋劭延是用什么心情去看待那些美艳女郎的?不过那人只怕对梅程尚苟这样的美男还更有兴趣吧?
“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在想我?”一双手臂突然自后而前环住了他的腰,不用说,当然是属于刚洗完澡的宋劭延。
文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想着想着,已经不自觉地微笑出来。
“是呀,我正在想你。”他大方地承认,虽然此想与彼想有些出入。
“回去的时候,也能这样有惊无险就好了。”“恐怕更难吧?一旦载满物资,就更不能高飞了。”“没问题的。只要不遇上曰本人,凭这次飞行采集到的资料,我有信心可以飞回中国。你也要对自己的“老公“拥有信心才行啊。”“老公?”文灏额头的青筋一下就冒了出来。
“看在我今天很辛苦的份儿上,就不要再和我在这一两个字上面做计较了吧。”宋劭延油滑地说道,成功地让他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