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开始再一次提到自己面临绝境,必须抗争,可是一切都做得太晚了。为什么他会前后两次提到同一个问题,而两次的态度又完全不同呢?第一次,束缚着他的是天鹅那样美好而有生命的东西,第二次则是巴黎铁塔或者凡尔赛宫那样的建筑物。第一次他放弃,第二次却要唤起‘参孙的力量’来推翻它。这样的逻辑难道是通顺的吗?”
石冈把手插在口袋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不甘心的表情望着御手洗,等他说下去。
“不行,”御手洗烦躁地翻动着手上的信纸,“我觉得这封信里面有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很多的信息,但是我解读不出来。除非我的思路完全错误,否则它不应该这么难懂。我现在不能肯定,究竟是我们的视角不对,还是里面有很多东西被刻意忽略了,甚至说,写出来的内容里其实有一部分是精心设置的谎言?”
“谎言?他为什么要编造自己的处境?如果这是一封绝命书的话——”
“正是。如果这是一封绝命书,他为什么要撒谎?已经没有撒谎的价值了,除非他他要骗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也许这个叫小雪的女人根本就不爱他,所以他在知道对方收不到这封信的情况下写了一堆欺骗自己的话,想要抱着虚假的感情去死?”
“你是说,这是假的?”石冈难以置信,“这些所谓的一见钟情和分手后的绝望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那倒也未必,我只是在为这封信的前言不搭后语寻找合理的解释。这里面的用词还真够古怪的,比如说,这又是很有趣的一句话——‘我一定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更笨拙,更茫然失措,所以,我一定也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更需要你’,这叫什么逻辑?”
“啊?”石冈惊讶地抬头,“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御手洗呛了一下。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两秒钟。
“算了,”御手洗颇为无趣地挥挥手,“我早就知道,你也是这种逻辑。”
在石冈发愣的时候,御手洗收起信,合上了摄影册。昨天看到加贺教授办公室里那张照片以后,两人对加贺辰己的摄影作品产生了兴趣,于是趁他不在时偷偷从他房间里把可能有用的摄影册都搬了出来,没想到却在其中一本的两页中间发现了被藏起来的信。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尽快把东西放回去比较好。
“御手洗,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们去找尸体吧,”御手洗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赶在平安夜之前。”推荐本书
第十五章
平成五年冬,石冈和己日记
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像是古老的发条玩具,在这个十二月里,被不知名的命运之手缓缓扭动着,慢慢绷紧到某一个临界点。我强烈地感觉到有些事情要发生,然而我们的行动都在听不见的咒语控制下,慢得让人发疯,像停格拍摄的木偶动画片。
直到二十三日的中午,御手洗说出那句“我们去找尸体吧”,我才感觉咒语被解开,浑身上下重新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活力。
然而御手洗又说他需要先去警察署打几个电话,让我留下吃过午饭以后去租车行租一辆车子,然后直接去接他。他没有说我们要开车去哪里,但是他既然不打算用加贺家的车,说明目的地不会很近。
御手洗匆匆地走了,我赶快把我们翻看过的,加贺辰己的摄影册尽量按原样叠放好,搬回他的房间去。被我们意外看到的那封信也要按照原样粘回去,所以其实还蛮花时间的。我费力地整理好那些厚重的册子,目光在书架和壁橱上流连了一番,意外地发现这里也有全套加贺夫人写的童话书,而且是与众不同的大开本,或许是特别送给儿子的精装版吧。我伸手拿出一册,翻开一看,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这些书的确是特别版,太特别了。它们是手写的。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隐约还能闻到墨水的独特味道。
“那是生日礼物。”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吓得我差点把书掉在地上。我立刻意识到,我在这房间里呆得太久,加贺辰己恐怕已经回来了。
尴尬地转身,我满脸通红地解释道:“对……对不起,因为在客厅和房间里都看到你的摄影作品,夫人说这里有你的摄影册,我随便翻看了一下……”
加贺辰己毫不在意地笑着:“你觉得怎么样呢?”
“怎么样?”我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照片啊!你觉得我拍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