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冈楞了一下,握着话筒的手僵了两秒钟,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死了吗?”
电话那边松山刑警的声音突然变高了一些:“怎么?石冈先生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说实话,我……”
石冈打断他:“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感慨而已,才几个月的时间,加贺一家都成了悲剧的受害者。加贺夫人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医院没有说吗?”
“说了。当然是正常死亡。”松山好像停下来擦了擦汗,“因为心脏衰竭。她断断续续地住院四个月,医院方面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我只是和先生您一样,觉得有些感慨。”
石冈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不想说。
“先生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石冈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今天是加贺辰己的生日。”
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啊……那么,你们通知了他母亲的死讯吗?”
“还没有。我想过些日子告诉他会比较好。”
“加贺夫人留了遗嘱吗?”
“没有。很奇怪吧?一个字都没有。”
“有些人不喜欢想死了以后的事情。”石冈轻声说,“谢谢你特意打电话来。”
松山刑警的声音有些无措:“不,不是,我只是觉得通知一下二位比较好,打扰到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我……”
“不,真的谢谢你。”
石冈说完,伸手按下了挂机键,但他却注视了手中的听筒好长一段时间,才把它放回去。
虽然刚刚散步和买花回来,石冈还是拿起钥匙,换上鞋子再次出门了。这次他的目的地是街角的书店,他依稀记得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一晃而过的广告,加贺夫人那本童话集已经上市了。
在书店里,石冈轻易地找到了那本书。在儿童读物的市场上,加贺夫人似乎颇受欢迎,作品在最显著的位置摆了长长的一排。石冈拿了最新的那本,走到收银台跟前。他一边递出纸钞,一边看着店员把书妥帖地包装起来。店里人不多,老板是石冈所熟识的,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悠闲地翻书。石冈好像想到了什么,拿起新买的书走到老板身边,寒暄了几句以后,他指着书的封面说:“我有一个独家消息给你。写这本书的加贺女士,今天上午去世了。如果你把店门口的广告改成‘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最后的遗作’之类的,大概会卖得很快。”
老板惊异地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石冈带着只能被解读为伤感的微笑,挥挥手走出了书店。
回到家里,石冈泡上红茶,认真地把这本书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不得不说,出版社对待它相当用心,可能也是因为在出版过程中加贺夫人就已经数次住院,而他们也有了某种预感吧。纸张的质量很好,插图也非常精美,和石冈最初读到时头脑中浮现的色彩斑斓的画面相当吻合。
虽然书是厚厚的一本,但因为是浅显的童话作品,还是很快就看完了。天色渐渐变暗,石冈坐着,没有去开灯。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借着残存的夕阳再次翻开书的扉页。和他第一次看到的那本一样,也有一行漂亮的花体字写着“For Amadeo”。
他把那一页平整地撕了下来,然后用火柴点着了。火焰突兀地蹿起来,一口吞没了四分之一的纸张,然后又低下去,橘红色的舌头缓慢舔舐着焦黑卷曲的边缘。石冈的面孔在火光里闪烁。推荐本书
“辰己,”他喃喃地说,“花栗鼠死了,你知道吗?”
火焰烫了他一下,让他不得不立刻丢掉了烧完的纸片。仍然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在灰烬上亮着,像呼吸一样有节律地交替着明暗。过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变成一堆死亡的灰。
石冈把散在窗台上的灰烬收拢,然后直接倒进了天堂鸟的花盆里。他的动作很仔细,没有漏掉一点微尘。然后他拍拍手,轻轻摸了摸油绿的新叶。
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但是石冈仅仅是泡了一杯新的红茶,然后进了自己房间。他把抽屉里加贺一案的材料拿出来,挑重要的几份看了一下,然后拿了一张新稿纸,写下一行字:
平成六年四月十六日,加贺有希子去世。死因:心脏衰竭。由空知病院出具死亡证明。
他把这页纸放在挑出的重要材料的最后一页,然后把它们一起放进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几乎是神经质地把袋口的细绳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线头都找不到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