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那天晚上,我不在学校。因为那天是一款游戏的发行日,我跟我哥约好了一起去网吧通宵。这种事我们经常做,舍管查寝查得不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门的保安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头,根本不用怕会被发现,只要第二天按时上课,老师也不会知道我昨晚去哪了。跟平常一样,我从学校后门翻墙出来了,在网吧等了很久,他都没来,打电话也不接,但他平时从来不会无故失约。我高中的学校离家不远,所以我就回家了,想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
她停顿了一下,陈莳萝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她。
“当时家里的灯是亮着的,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我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等不到我哥,所以很着急,在楼下来回转悠。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一个人从电梯口走了出来,像我的任何一个不熟悉的邻居一样,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又一次稍作停顿,皱起眉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后来很多次回想起来,都觉得不敢置信:凶手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但她什么也察觉到。
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实在平庸寻常,穿黑色的羽绒服,戴着雪帽和口罩,羽绒服太宽厚,里面也塞得很厚实,显得他整个人非常臃肿。他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像个畏寒的人一样缩肩驼背,任何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怀疑。
后来,警察调了小区里几个模糊不清的监控,在死亡时间的范围内,除了一个在楼下踱步的唐璨,只有那一个人走进了那幢楼。
“很遗憾,”他们这么解释,“监控录像还不是很完善,这个录像实在是太模糊了,很难凭这个锁定他。”
唐璨听了以后,什么也没说。她蜷缩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低着头,半晌才低低说了句:“辛苦了。”
思绪又在瞬乎间回到现在,唐璨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凶手。我怕被我爸妈发现,不敢直接回家,只能躲在小区里面给我哥发消息。那个人走过去以后,我收到一条信息,是我哥的回复,说他刚刚接到了明天去老师工作室面试的通知,今天晚上不能跟我一起玩游戏了,改天一定补偿我。现在想想,我收到消息的时间,我哥已经死了。他的手机不见了,警察说很有可能是被凶手拿走了……那么,当时我收到的消息,根本就不是我哥的回复,而是凶手发给我的。”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似真似幻的感觉:那个人就这么从她身边走过去,还大摇大摆地拿了她哥的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而她也信了,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噩梦的预兆。推荐本书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在学校寄宿,才幸运地逃过一劫。但她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个人不准备杀她,她就会变成第四具尸体。
所以他为什么不杀了她,甚至还给她寄礼物,还抄了一首童谣送给她?
陈莳萝听得脊背生寒,茫然地问了句:“你家人也是在冬天出事的?”
“对,”唐璨不疑有他,顺口回答,“冬天,元宵节之后。当时我高三了,学校开学早,元宵节之前我就回学校了,元宵的时候学校也没放假。他们是二零零九年二月十八号出事的。”
没听见陈莳萝的回答,她奇怪地瞥了一眼,却见对方好像是在出神,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二零零九年二月十八日……
元宵节之后……
朱阿姨被杀是在元宵节的时候,之后她有一两周时间都被困在这件事里。因为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她不得不多次造访警局,接受询问、隔着玻璃看朱阿姨的家人,看那个中年男人抱着哭泣不止的女儿,不断地哄、不断地安慰。
她已经忘记那是哪一天了,她做完最后一次笔录,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在走廊上听见了一个女孩失控般的哭喊。
她说:“我不相信!你把我爸妈和哥哥还给我!”
对方的语气有多激烈,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句话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她甚至在讥诮地想: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人就是唐璨吗?
一定是的,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十年前,连城,元宵节前后,时间、地点,甚至她话里的内容都对得上。
原来在她看唐璨翻译的小说之前,她就已经和她通过另一种方式相遇了。
陈莳萝有点恍惚,听见唐璨在说:“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有一条项链,粉丝送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