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不大，人也不多，大多数人都坐在地上看书，收银台后面是个年轻的女生，穿着书店的制服，在电脑上给顾客找一本书的位置。
她装作寻常顾客，走到一排外文书籍前面，低下头挑了一本英文的，坐在地上看起来。
她是做翻译的，看一本英文书不会很困难。这是一本英文小说，内容偏日常向，没有太多的悬念起伏，她草草翻了几页，便抬起头环顾四周。
旁边只有两三个人，眼前排布的书架又挡住了视线，她没找到班长，于是起身把书放回去，走到另一排书架前。
书架是横放的，这一排恰在正中，其余书架分散在周边。这排放的是时下流行的小说，读者也相应地更多，在这一边找书的人不少，唐璨越过那些人，走到两列书架中间的空隙旁，先随手拿了一本书，靠着其中一列的边缘坐下，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面折叠的小镜子，拿在手中，往后面照了照。
她想看看班长在哪、在做什么，但直接四处寻找很容易打扰别人，也太过明显，这种方式正好，如果引人注意，她就装作在照镜子。
女生出门常带这一类东西，诸如镜子、梳子之类。陈莳萝的包里能装上四五件，相比之下，唐璨算是极简的，只带一面镜子，方便在去谈工作之前稍稍整理仪容。
她的镜子也很简单，折叠双面镜，纯黑底色上印几个白色字母，塞在包里的角落，除非必要，否则不会拿出来用。
此时此刻就是必要情况，她把一本书竖在膝盖上，镜子藏在书页间，从镜面上往后巡看。
一面小镜子里就有一个世界，把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光滑的镜面上，留待她一一观察。
大部分人在看书，有些人低声交谈，还有人在玩手机，有人从随身的背包里找东西，还有人半蹲在地上拿手机拍书封，大概是想存着自己回去上淘宝买。
这都是书店里最常见的情形，她稍稍调整镜子的角度，没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角落。
忽然间，镜面的边缘处，有一只纤细的手一闪而过。
唐璨不动声色，把膝上的书翻过一页，一只手稳住小镜子，继续朝那个方向照去。
那只手先是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又缓缓探了出来。
是一只女生的左手，手腕上戴了一块手表，表带是黑色的，很细，圆润的表盘颇显秀气，正适合女生佩戴。
班长就有这么一块手表。
她的动作很慢，也很谨慎，比起张艺凡翻她书包时的表现，不知沉稳了多少，但唐璨还是能看出她很紧张，指尖微微发抖，手背上爆起细细的青筋，细看之下，她才发现班长的指甲很不规整，像是经常被用牙齿啮咬。
班长侧了一下身，单肩斜背的背包滑到身前，包口大敞，里面装了课本和练习册，挤得满满当当。
然后，她迅速缩回左手，把一本体积小巧而且轻薄的书塞进背包，然后半蹲下来，装作整理包里的书本，其实是在把那本书塞得更深，继而迅速关上拉链。
唐璨合上小镜子，眉头缓缓蹙起来。
她在偷书。
班长在电话里说“去书店”，听起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那么，她真的从这家书店带走一本书吗？
书店门口的防盗装置看起来不像作假，就算她把书藏得很深，也不可能直接带出去。
无论她偷书的原因是什么，这举动至少证明了她并不完全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至少那一只是她众多面孔中的一副。她还在包里装了那条有可能是凶器的领带，她会是杀害英语老师女儿的凶手吗？推荐本书
很像，也很有可能是。
班长放学后经常留在学校，有杀人的时间，背包里放了王坤父亲的领带，有留存凶器的嫌疑。
唐璨目光落在书页上，思绪却沉浸在另一片海洋里，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张艺凡没头没脑的喃喃自语总是梗在心头，让她心里疑窦丛生，虽有怀疑，却又总觉得找不到完美的依据。
张艺凡说“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她想不明白？
唐璨今年二十六，比这些初中生大了十岁不止，她第一次发觉她离这些学生的世界有一段很远的距离，远到她无法跨越的地步。
她读中学的时候活得像个不良少年，除了英语之外的所有科目都排年级倒数，还经常做出翻墙上网、翻墙去买晚饭这类事情，清晨上课的时候经常被老师从梦中叫醒，被班主任约谈了无数次也死性不改，甚至有一次公然说：“老师我能吃完早餐再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