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他掉进一处浅滩,炸起半山高的水花。
水面把他的落势阻了一阻,可那水也不过十数尺之深,他仍是重重撞进潭底,砸碎了一大片山石。一身龙骨几乎被摔得寸寸碎断。
诸葛青伏在水下一动也动不了,如同死了一般。
与他一样沉在水底的,是身畔累累森然的鸟骨。
潭水回荡重新合起,覆盖住他,那水滩很小,水面很快便又波平如镜。
他睁眼向水面上看去,只看到那清水中渐渐化开了一朵血色,无声渲染开去,他静静看着,直看到满目淡红如胭……
——
王也将旁边的五花肉肥的那一层在铁锅上又刷了一遍,油脂在上面滋滋冒响,香气扑鼻。
他说:“也不能说无计可施,我看那些凡间鸟兽进进出出都自由得很,所以,我不过就是多了个仙身。”
天庭严刑峻法,条理分明。除了斩龙台,紧挨着的边儿上还有诛仙台,在诛仙台边上还有一口轮回井。
死,固然是可怕,但最可怕的,莫过于求死不得。
若是被斩了的罪仙还难赎其罪,任由他神形俱灭太过便宜,那就将他的尸身首级从轮回井抛下去,好让他重入六道,生生世世地永受轮回之苦。
王也刚赶到诛仙台外围,抬头却看到玉帝的御驾居然正停在他的前路上。
玉帝没有带天兵天将,他身边只有一个王也的熟人,同为东方七宿之一,星位离他最近的心月狐。
心宿看到他果然来了,便质问道:“尾火虎,你是想下轮回井?”
“哪儿会啊?你当我傻。”
王也信口开河,但他知道,同为星官,若是不开欺天,没什么事情是彼此之间料算不到的,他现在说什么也蒙不过这位同僚。但他也不觉得单凭玉帝带着一个心宿就能拦得住他,找着一个空隙,他也就过去了。
玉帝背着手没说话,心宿气急败坏地叫着,“我看你是当我傻!”
王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在玉帝面前,这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心宿又说话,玉帝却开口了,“就为了那条青龙?”
“不然呢?”王也却是顺理成章地答道。
关于他和诸葛青的事情,原也不怕心宿知道,他们这俩星官,星位相近,地位尊贵,但其实也都不算什么好玩意儿。
尾火虎自己是出了名的凶星,心月狐也没好哪儿去。
心宿是一个最喜欢八卦的星官,还有十分恶劣的趣味,喜欢搞得下界有情人分分合合,虐恋情深。
下界凡人当然也拜他们,拜尾火虎是为了驱邪,拜心月狐是为了避桃花煞。
翻译过来都是一个逻辑——拿上香火就滚蛋,莫挨老子。
心月狐叫道:“你疯了吧!你是尾宿星君,众仙友多少跟你有些情分,除了观音大士之外,还可以另找奥援,等些时日,陛下消消气,再来请旨,也未必不能再次宽赦于他。”
王也也知道,他这话实则就是在为他在御前求情了,倒也心里有些感激。
“不然,你主动请缨为天庭办些事,立下一个大功劳,为他换取恩典,也未尝不可啊!总之,只要你还在天上,就还有能力帮他脱罪,但你要是就这么无依无凭地就下凡去了,毁了你自己的根基不说,也根本没有用处!玉帝明鉴,您看是不是这样?”
言下之意,几乎就是在恳求玉帝能开出一些条件,多难也好,至少也是个机会。
“你说的倒也没错,”王也看他说得也是情真意切,也不想跟他太多争执,“可是,诸葛青等不起。”
诸葛青那时候已经被削了仙藉,只剩一身肉骨凡胎,再也不能靠着吸风饮露过活,况且他还有伤在身。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哪怕是王也现在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在下界都差不多过了两个日夜了。他还能熬过久,等得到日后的恩典?
“王也,”玉帝终于是开口了,倒像是带着一点揶揄的笑意,“有件事情,可能你并不清楚。”
王也抬起头,平视着他,这眼光十分无礼,不过现在本也不用再讲什么礼数了。
“你知道,你向来也不是很恭顺,但我为什么还这么器重你,也多方容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