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透着雨后花草的芬芳,纸上的字迹隽秀中透着些许灵气,看得出执笔之人的通达灵透。只见上面写着——
“今日午时,清门寺相见。——妙虚”
沈朝辞盯着信纸死瞧了一阵,然后突然醒悟道:“这落款很是眼熟啊,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妙虚该是……清门寺里新近来的云脚僧?”
萧恒听罢,将信纸取过,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阵,然后道:“想不到佛家弟子也忍不住要沾染这些俗事了,也罢,我便去会会他吧。”
☆、伞下
马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地前行,车厢里燃着暖香,有些闷热。
凉州的清门寺处在城郊十里之外,平日里除了些善男信女前去吃斋拜佛,很少有人涉足,因此在萧恒前往清门寺的这一路上倒是少了很多的喧嚣,仿佛让人的心也微微安定了下来。
马车内,萧恒披着一件大氅,懒散地靠在软垫上,他那样子,仿佛没了骨头一般,没点眼力见的人,恐怕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这便是恶名传扬四海的长平侯的。
因为先前沈朝辞已经同他们辞行了,所以此时陪着萧恒来这清门寺的,只有谢渊一个人。此时他虽然端坐于马车内,眸子却暗沉沉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恒看着他的侧脸,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孩子已然渐渐长开了,记忆中粉嘟嘟的肉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交叠放在腿上的五指也十分纤长,俨然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他心中微动,有些鬼使神差地想道,过了年关,谢渊便十六了,再过那么几年,便要成家了,依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怕是以后再也不愿意想着到侯府去看看自己了。
这未老先衰的感觉让萧恒感觉莫名地惆怅,一时连已经到了清门寺都没有发觉。
车夫“咚咚”地敲着车上的横杆,谢渊看见萧恒晃神的模样,迟疑着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萧恒的额头,道:“恒哥哥,我们到了。”
少年的声音低沉而温润,隐隐有些君子如玉的味道。
萧恒被唤回了神,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起身下了马车。
从城里到城郊这么一会功夫,天色便已经变了,原本高院的日头已经悄然隐没在了层层云雾之中。满山青松之中,似乎能遥遥地看见清门寺的飞檐,僧人的唱诵声和缥缈的磬声,从深山之中传来,带着些虔诚的意味。
恰在此时,白雪簌簌而落,片刻间,周遭的一切便掩映在了一片茫茫之中。
萧恒抬起头,望了望眼前一层连着一层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感觉有些发晕。
随行而来的下人抬头看了看天,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这叫什么事,来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说着,他又用衣袖替萧恒遮了遮落雪,道:“侯爷,我看今日算了吧,我怕你这身子受不住啊。”
一点落雪融化在萧恒的手背上,他满心无奈地道:“既应了人家的约,自然是要践诺的,走吧,可带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