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臣还未梳洗。”谢茂不在,衣飞石哪里敢钻进太极殿里呼喝给我烧洗澡水?之前他一直在茶房里喝茶吃点心,和赵从贵聊天。
“我。”谢茂突然强调,“在朕面前,你可以自称‘我’。”
衣飞石抬头看着他,小声说:“七品文官就能称臣,武官得三品!我区区一个校尉,还是您给刚加恩提拔起来的,这会儿跟您说话,只能卑称‘卑职’,再往上升级,也是‘末将’,且没有称臣的资格。就是想过过称臣的瘾不行么?”
明知道衣飞石坚持礼数是惟恐失去了宠爱之后被秋后算账,人家又不直说,就撒娇地说想过过称臣的瘾,谢茂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假作不知道衣飞石的戒心与提防,含笑道:“那你好好干,朕过两年就给你提拔到三品,正儿八经叫你做朕的‘臣’。”
“那臣谢主隆恩!”衣飞石青涩的脸上喜滋滋的,看不出一丝阴霾。
二人忙碌一天都是一身臭汗,抱着腻歪一会儿就去洗漱更衣。这时候衣飞石倒没有坚持君臣有别,仍是和信王府一样,跟在谢茂身边,同处一室擦洗换衣。
换好了就出来填肚子。御案上九九八十一个碗,难为御膳房也能弄出全素席来。
谢茂找了一圈没找着肉,刚要问赵从贵,赵从贵就从长信宫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打开食盒一看,是淑太妃让送来的炙羊脚。赵从贵道:“娘娘说了,天子从心所欲,自然百无禁忌。”又瞥了衣飞石一眼,凑近谢茂耳边,“两情相悦可矣,欺负人不行。”
这话简直了!谢茂差点喷茶,一脚踹赵从贵臀上:“滚滚滚!”
到底还是让衣飞石吃上了羊肉,谢茂喝着豆腐汤,想着淑太妃的宽和,心里就痒痒的。既然亲妈说了可以住一起,那消息肯定就不会传出去。对淑太妃统治宫禁的手段,谢茂还是很放心的。若这一点儿都做不到,淑太妃早就折在深宫中了。
这心尖儿痒得谢茂难以按捺,一顿饭没吃完,人就歪到衣飞石身边去了。
他也舍不得真欺负人,就挨在身边给布个菜递个勺子巾子,生生把一旁服侍的小太监挤兑得无事可干,衣飞石多吃一口他自认为健康有益的肉、菜,他就跟哄三岁儿子似的夸:“夏天吃这个好,不,也不能多吃,过犹不及,吃两口就行。来尝尝这个……”
不就是个烩豆腐吗,还拿鸡汁儿煨的。你们姓谢的守制从来都不规矩。衣飞石看着被自己啃了大半的羊腿,嚼着嘴里咸香的鸡汁儿豆腐,到底也放弃守着国丧这回事了。推荐本书
从来规矩最严格的是皇家,最不把规矩当规矩的也是皇家。
吃过饭,衣飞石辞去更衣,谢茂就吩咐赵从贵:“照着潜邸的例,在朕寝宫边上给侯爷准备个宽和舒适的卧榻。侯爷惯常穿戴的衣物都带进来没有?这会儿宫门下钥了出不去,去长信宫问问,有没有朕从前没下水的衣裳,先给侯爷穿戴……不是朕训斥你,赵从贵,你也是用老了的人,这点儿事也不懂?还要朕来吩咐?”
赵从贵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儿刚死了一个皇帝,您又当了皇帝,这么大的事儿架着,老奴我往太极殿插人手拔钉子清理各处门道,忙得差点没断气,您……得,您是主儿,您说了算。“奴才知罪,该打,该打。”
搁着外边那一堆大行皇帝来不及看的奏折不管,谢茂开始回忆自己的私库:“大行皇帝曾赏了朕两匣子羊脂白玉,这会儿刚合适,找出来给侯爷……”
我的爷怕不是个昏君!赵从贵心中哀哭,面上堆笑:“是,老奴这就去找。”
衣飞石更衣出来时,谢茂已经说到他私库里的凉扇上了:“……都还没写字儿。朕听说你们侯爷就喜欢文老尚书的字,改明儿,对,国丧过了,你得记住了,把那两箱子白地的折扇抬文尚书府上,请他写好了再送回来。都给侯爷留着,他自己用也罢了,送人也行。”
“是,老奴记下了。”依然满脸微笑事实上已经麻木的赵从贵。
“小衣来了,坐。”谢茂赶苍蝇似的冲赵从贵挥手。这儿不需要你了,快滚。
衣飞石左右看了一眼,谢茂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商量,即刻吩咐屋内侍奉的太监宫人都退下。哪晓得殿门上的竹帘才轻轻垂下,衣飞石的手就放在了衣扣上,也不是刻意撕扯或故意勾引,就像是夜里歇觉必要脱衣,他就这么普普通通地把衣裳都脱了。
不过,古人夜寝讲究聚气,赤膊入眠的人极少,多数都要穿着寝衣。哪怕是薄薄一层,也必得有那么一层在身上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