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作者:藕香食肆【完结】(203)

2020-01-01  作者|标签:藕香食肆


  这两年来,原伯英因劝进被杀,衣尚予断腿回京时带走了丁禅,徐屈一直守在二公子身边当保姆,被压得喘不出气的傅淳才有出头之日。衣飞金吩咐在东八郡扫荡敌寇,米康成、展怒飞几个都往产粮大郡钻,傅淳带着部下抢了好几个金库,渐渐地才发现粮不够吃了。
  他若向督军事行辕告急,衣飞金也不可能不管他,肯定会给他调拨粮草。
  可他挂不住这个脸!人家当老叔的,都是给襄州拉钱拉粮草回去,他这个老叔反而混到跟小金子要吃的?不行,绝对不能要!
  兵当久了匪气足,傅淳一直憋着气要捞票大的。
  可惜,时机很不凑巧,朝廷已经派了官员前来接管东八郡,更陈故郡为新州。
  ——想在本朝境内随便抢杀,被捉住了,那是要被军法治罪砍头的。
  傅淳就一直守在香河下游,垂涎欲滴地想着要向陈旭治下的溶郡伸手。他其实已经小规模地往溶郡逛过几次了,找到小城往里一扑,该吃吃该喝喝该抢抢,完了又溜回去。反正是交战期间,陈朝难道还能向襄州告状,说你部下不听命令偷偷打我?
  在傅淳眼里,粮谷满仓的三江城具有极大的吸引力,等他终于杀进城时,看着不及半数的陈粮,怒火瞬间将他席卷——
  三江城内,火光冲天。
  ※
  “飞石没来?”衣飞金很惊讶。
  傅淳屠三江城的消息传回之后,连衣飞金都觉得事态颇严重,他弟弟那个仙儿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母弟弟,竟然没来第一时间赶来哔哔?
  衣尚予带兵,从不禁止兵卒在战后“狂欢”搜刮点钱财妇人,可是,这并不代表衣家治军不严。衣家军法是很严苛的,战事未歇时,兵卒若私下图财好色,被督阵的军法队捉住了就是当场砍死,谁求情都没用。
  如原伯英那样的老将,几次劝进不果,被衣尚予当着一帮老兄弟的面亲手砍了——对外说是旧患复发死了,其实西北军高层都知道是被衣尚予砍了——谁也没敢吭气。
  为什么不敢吭气?
  因为原伯英不是死在劝进上,他的死因,是不行将令。
  ——衣尚予两次要他闭嘴不许再提,原伯英自恃战功情分,又认为衣尚予必然也想自立,只是要下官再三劝进,所以,他无视了衣尚予的警告。
  在衣尚予破例警告过第二次之后,原伯英又劝了第三次。
  下场是,衣尚予提剑就把他砍了。
  当时的军帐内,站满了与原伯英多年携手拼杀的老将。然而,衣尚予积威之下,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衣尚予砍得不对。甚至大多数老将都在可惜埋怨原伯英,督帅都让你不要再提了,你就不会闭嘴吗?当面给督帅下不来台,不砍你砍谁?
  这就是衣尚予治军的威风。
  将军准许你做的,你就能做,不许你做的,做了被砍死了,没有人会替你鸣不平。
  军令如山,军法无情。
  衣尚予领军生涯中曾屠城两次,一次在陈朝图郡诸秋城,一次在故梁国都。前者是因为诸秋大战折了文帝最心爱的嫡长子,后者是因为故梁国皇帝曾下令将西北军三千战骑剥皮拆骨,血肉抛食禽兽,衣尚予发誓报复。
  屠城令被衣尚予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他几次告诫帐下诸将,不得上令,不许屠城。
  现在,衣尚予回京了,西北掌权的人是衣飞金。
  ——傅淳就大大咧咧地破了衣尚予的这一道尽屠令。
  ※
  衣飞石正在靶场练习箭术。
  靶场上没有箭垛子,天上铺着密密的罗网,靶场里到处都是野鸟野兔。
  衣飞石的弓上没有箭,他闭目拉弓,气息凝于一处,锁定一只扑棱棱直飞天际的野鸟,指尖轻轻松开,弓弦急速回弹时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息。被他空箭瞄准的那一只野鸟竟似被射中,僵直着从天上坠下。
  “好!神乎其技!”在一边围观的徐屈用力拍掌,“此神仙术也!”
  衣飞石已经空弦射了七八箭,虽不至于精疲力尽,也有了两分疲惫。
  这不是在京城,他任何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精力应变,所以,衣飞石结束了今天的练习,将长弓放回原处,掀开撑起的巨大罗网走出来,说:“只能射活物。”言辞间颇为遗憾。
  徐屈翘着脚给他递了一碗茶,问道:“你不去看看?”
  衣飞石不解:“什么?”
  “小金子坑杀战俘你且要梗着脖子和他争一回,傅淳在三江城大开杀戒,杀的可都是平民。听说血水把香河水都染红了,咱们这儿离着十万八千里,都有好事者振振有词说捞到了上游下来的断手断脚……你就不去过问一番?”徐屈口吻夸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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