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金能打掉米康成,没有人觉得稀奇。大公子少年领兵,名声在外,都知道大将军虎父无犬子。
衣飞石不一样。他一直都是跟在父兄身边跑,隐隐还有个圣父白莲花的名声。初次领军,在全无父兄指点的情况下,居然就把最擅守城的苏普干脆利索地推掉了,顿时在西北军中名声大噪。
——大将军的儿子,大公子的弟弟,会打仗很稀奇吗?
——听说二公子武功特别好,和大公子打架能让一只手!
……
衣飞石踩着苏普部的鲜血,勉强在西北站稳了脚跟。
他面对的,是剩下几位不知道心思究竟如何的老叔,以及被他戳得万分紧张的陈朝。
这时候叫衣飞石帮听事司去查案子?
这要是万一查到剩下的几个老将身上,衣飞石在西北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就不为衣飞石打算,谢茂也得为西北的安稳打算。一个安稳的西北,比什么都重要。谢朝腹地的蠹虫——如罗家、马家,都已经被揪出来了,西北那几个,谢茂打算交给衣家自行处理。
龙幼株来请求衣飞石帮忙,谢茂直接就拒绝了。
“陛下,恕臣直言,此事衣家涉案。定襄侯策应听事司行事,恰是自证清白……”
龙幼株一句话没说完,谢茂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冷冷地看着她,说:“他有什么不清白?”
龙幼株是少数不惧怕谢茂威仪的臣下之一。她如今跪在殿下服侍皇帝,就和当日在胭脂楼里伺候信王别无二致。换了旁人,看见谢茂的模样就该三缄其口,自知绝不能再牵扯衣飞石了,龙幼株不然。
她恭敬地将额头触地,嘴里却很平稳地说:“据臣目前所得证据,衣飞金之妻周氏直接涉案。”
“陛下,若要重用定襄侯,正该让侯爷策应听事司严查此案。如此,定襄侯才是朝廷之定襄侯,陛下之定襄侯,而非衣家之定襄侯。”她声音温柔而平淡,丝毫听不出话中的险恶。
周氏涉案,而非单纯仅仅由周家涉案。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若衣飞石帮着听事司把资敌叛国的罪名查到了大嫂身上,周氏必死无疑。她是衣家冢妇,给衣家生育了长子嫡孙,她死了,她的两个儿子呢?衣飞金若舍得把两个儿子都废了,衣飞石自然无忧。若衣飞金舍不得这两个儿子,衣飞石不出族也迟早要与长房离心——衣飞石是嫡次子,周氏的长子才是嫡长支。
龙幼株就是劝谢茂趁火打劫,把衣飞石牢牢攥紧在掌心。
——衣飞石是皇帝派去执掌西北的人选,他若与家族离心,对皇帝是有绝对好处的。
“朕很少打女人。”
谢茂其实从来不觉得女人是弱者,所以,他收拾女人半点都不手软。
然而,这个时代,教男不教女,欺负妇人是极其不体面的一件事。他为了自己的封建丈夫形象,只能稍微忍一忍,“三十个嘴巴子,今日且给你记下了。万望爱卿以此为戒,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做任何试图算计定襄侯的打算。”
“朕不会准许任何人算计他。任何理由都不准许。”
他重新拿起奏折,声音冷淡,“再有下一次,你得死。退下吧。”
第92章 振衣飞石(92)
蓿河帷曾是梁州马场养牧之地,故梁国在此种植了大片紫花苜蓿,因此得名。
十多年前衣尚予屠故梁国都,是年灾疫横行,故梁大地十室九空。谢、陈两朝皆坚壁清野抵御疫情,边境一锁就是近五年。繁荣一时的三国古道日益荒废,前往西域的商队纷纷南取曼托及,北上药奴城,再没有人冒险前往那片死都鬼域了。
“这都是咱们谢朝的疆土。”
李娃是被听事司重金聘来的向导,江湖诨号“鬼娃子”,就是因为他能在病疫横行的梁地肆意穿行。
他乐滋滋地穿着锦衣卫的官服,腰上挂着听事司的牌子,听说自己这个“顾问”也算八品官,顿时一副光宗耀祖神气得不行的模样,对着提拔他的宰英,顿时又殷勤了十分。当然,最主要的是,宰英答应他,回京后就给他十斤黄金。那可是十斤啊!
“当年的梁王是个憨板,一把火烧了蓿河帷,把大将军看作眼珠子的三千战骑驱赶进沱河之中,一个个捞起来剥皮拆骨,尸身喂野狼豺狗。”
“大将军发誓复仇。”推荐本书
“大军踏平梁都后,屠城三日,围着梁都城外,筑万人京观十三座。”
“从那以后,故梁人就开始生病。发泡,呕血,从手脚开始烂,一直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