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作者:藕香食肆【完结】(90)
“是长涓。我看只有你才配得起这把剑。”见衣飞石喜欢,谢茂也等不下去了,去书房里写了个条子,递给赵从贵,“你进宫去,不拘找谁,把东西弄回来。……哦,宫门下钥了,那明天一早就去。”
赵从贵:……王爷您矜持一点啊,这么快就老婆奴了,还没成亲呢!
谢茂写好条子回来,脑子里想着还有什么好剑好刀可以给小衣玩儿,正要和衣飞石再说笑,就见衣飞石起身正襟,拜礼稽首于案前。
稽首是拜礼中最隆重的礼节,臣谒君,子朝父,徒谢师,才会用这样的重礼。
当然,以谢茂的身份,也不是当不起衣飞石这么一拜。只是二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来,跪礼有,揖礼有,这么郑重其事的稽首大拜,着着实实还是第一次。
这礼行得太隆重了,谢茂原本要往沙发上歪,见状长身立定,肃容静待衣飞石下文。
“愿为殿下一世执剑。”
这句话说得很简单,可衣飞石的态度很慎重。
他以大礼稽首于地,形容谦卑,声息虔诚,许诺为谢茂一世执剑。
这是托付后半生。前两世,衣飞石也曾这么跪在谢茂面前,一世说愿为陛下开疆拓土,一世说愿为陛下守海内安宁。那都是在谢茂登基为帝,重用他、信任他、支持他打了好几场大仗之后,衣飞石方才交心向他宣誓了一世忠诚。
这辈子……就……这么快了?谢茂有点懵。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自问没做什么值得衣飞石死心塌地之事,衣飞石为何突然就选择效忠投诚?
“你这是……?”
“求殿下恕我无罪。”
看样子是要说点不太恭敬的话了。
谢茂冲赵从贵点点头,屋内侍从立刻就被全部清了出去。
自从宫中生变之后,赵从贵遵从淑太妃命令,将信王府下人都过了一遍,近身服侍在谢茂跟前的全都是自己人,帝、后安插来的人手,全都以排班、调职等错开了去。
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长秋宫血案殷鉴不远。
“请说。”
“大行皇帝山陵崩时,当今还未继位,我父帐下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就曾劝我父在襄州拥兵自立。我父当即以惑乱军心的罪名斩杀此人,严令麾下众将不得妄想。”
“当今召我父回京朝贺,于青梅山设大将军行辕,以快马书信指点襄州、卢定战事,为此事……我父又斩了两位谋士。”
衣飞石是说,从文帝驾崩到现在,已经有两拨人劝过衣尚予造反了。
他的声音低而清晰,不带任何情绪。可是,不带情绪,本身就是一种情绪。
谢茂听得出来,衣飞石对衣尚予斩杀老将、谋士,很有几分不满。谢茂仔细想了想,从衣飞石顺势接近他,想用他逼奸一事离间皇室与衣家,再到后来果断射杀守城校尉、透露东篱先生可能是陈朝奸细……林林总总,都能看出衣飞石是想让衣尚予造反的。
不肯造反的是衣尚予。
衣尚予宁可斩杀心腹老将,也不肯拥兵自立,倒不是他真的忠于文帝。
这位被民间传说为谢朝守护神的绝世名将,是真正想要结束这个乱世的义士。谢朝此时还有李仰璀、粟锦两位将军各自拥兵镇边。若衣尚予愤而自立,那两位会怎样?起兵勤王?还是效仿衣家?不管怎么选择,只要衣家自立,谢朝瞬间就会分裂成渣。
收复天下的大好形势一夕之间崩塌,怎么对得起死在沙场之上的兄弟袍泽?
“不瞒殿下。卑职当日正是因为劝说我父另立旌旗,方才被我父痛责军棍。”衣飞石连这话都敢跟谢茂坦言。
衣飞石这句话说得令人震惊,谢茂答的话就更偏心得没边儿了:“不怪你。若是大行皇帝在,你只会乖乖的,哪里会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居然还忍不住发作衣尚予一句,“你阿爹忠义无双,可惜不知好歹,怎么能为这个打你?你是为他好!”
哈?我劝我爹造反,你体谅我,是你公道,是你明事理,可是,你还骂我爹不知好歹?到底是你姓谢还是我姓谢?可怜衣飞石酝酿了一腔热血要倾吐,生生被不按常理出牌的谢茂憋了回来。
懵逼了片刻之后,衣飞石才终于找回了节奏,可这话说得就有点磕磕巴巴了。
“殿下,乱世已有百余年。我出生时就没见过太平。若大行皇帝再有二十年圣寿,我的儿子,或许就可以在太平年月里降生。”
衣飞石这话说得很内涵。可谢茂听得懂。
衣家不是忠于哪一家哪一姓,衣尚予忠诚的也不是谢氏皇族。他忠诚的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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