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靖经手的事,他总是放心的。
见卢省还要纠缠,谢靖担心皇帝被他吵着心绪不宁,便说,“卢公公是不是冤枉,去刑部一叙,不就明白了?”
卢省一听,心想我要是去了你的地盘,别的不说,先打三十大板,小命还能剩下几分?
谢靖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公公放心,刑部是讲理的地方,断不会不让人喊冤。比不得某些人,不声不响,就把人命断送了。”
卢省一听,“你!”急得站起来,“我跟你去就是了。”
皇帝见谢靖这边,公务繁忙,连要提审的人犯,都这么迫不及待要去衙门喝茶,便不好意思再耽搁谢靖的时间。
谢靖本人,虽则这段日子,情绪仿佛过山车,一度脱离日常。皇帝苏醒后,两人之前的龃龉,便不药而愈,正是情意渐浓之时。
可他也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卢公公早晚要解决,还有许多朝政之事,千头万绪,要他去办。
但要叫他自己说,他现下,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皇帝便一脸恋恋不舍,“谢卿,你去忙吧。”
谢靖应了“遵旨”,眼光还不往回收,只在皇帝脸上,晃了一道,又晃了一道。
卢省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是败得彻底,可这事捅到了皇帝面前,谢靖就不能轻举妄动。就是为着不叫皇帝伤心,也不能杀了自己。
他惯会见风使舵,到了刑部,一改在宫中的铁骨铮铮,马上跪伏在谢靖脚下,“谢大人,您可千万别杀我,皇上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我跟着皇上,已经十五年了。”
谢靖到了此地,再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一点表情也无,
“不是我要杀你,是国*法要杀你。”
卢省一听,刚想站起来的腿,又瑟瑟发抖,“瞧您说的,国法可不就由着您,捏圆搓扁么?”
谢靖听了此言,一脚踹开他,“你果然目无王法。”
卢省赶紧又拜了几下,“您大人有大量,我懂什么呀,我只知道伺候皇上,只这一点,和谢大人是一样的。”
谢靖就说,“你还有脸提皇上。”他怒目逼视,卢省往回缩了缩,“隆嘉七年北狩,皇上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
卢省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宛如筛糠,“我没想过要害皇上,我只是让他们,远着皇上,别搅了皇上的游兴。”又说,“我也在那里,也是要没命的呀……”
当年卢省一不留神,把皇帝的路线说给郭奉,又传至脱目罕那那里。脱目罕那自当上部落头子那天起,目标从来就不只是统一北项各部,而是意属后明。
那时他亲来顺宁接那一批箭矢,听说后明的小皇帝,居然有兴致来边境玩耍,便觉得是天赐良机。
他带着骑兵,打个埋伏是家常便饭,刚好可以试试那批箭矢,浑不怕这玩意儿把他的内线给卖了。
若能杀了小皇帝,便稳赚不赔。
他们在虎口崖上,等了半天,都不见皇帝来,以为得了假消息。也是天意叫卢省帮忙,虽姗姗来迟,皇帝的队伍,还是进了那虎口一线。
上苍垂怜,谢靖拼死相救,皇帝才得以幸免。如今想来,若是箭矢不长眼睛,就是把这货色千刀万剐,也不能消得心头之恨。
卢省这桩罪状被谢靖点出来,气焰便矮了一大半,跌坐在地上,也不替自己辩解了。
谢靖见他不说话,便趁胜追击,“莫道长说,皇上曾经向他,打听过一个人的下落……”
卢省一听,又嚷嚷起来,“谢靖,这件事是我做的,可我卢省,不能认罪。”
他这样说来,平时圆胖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正经的模样。
谢靖见他这般狡辩,不由得冷笑出声,“我竟不知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还有这等本事,敢叫皇……”
卢省几乎是尖叫出声,“换做是你,该怎么办?”
谢靖被他一问,居然语塞了。
那时他心中,确实想要揭露尚妙蝉的不贞之举,也觉得她该受罚。只是此事一旦泄露,她肯定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