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木轻咳一声,一定是夜晚的篝火太热,烧得他脸上都快冒汗了。
“困了就去睡。”
濑名坐在对面,用树杈拨动火堆里的木炭。他们此刻躲在一个废弃的地牢里,出口被濑名从内部封死,又由游木施加了隐身咒。虽然阴湿冷硬的水泥地并不舒坦,但至少能睡个踏实觉。
游木默默合上书,在唯一一片干燥的窄小空地上侧卧着,即使铺了些杂草,躺上去还是硬邦邦地难以入睡。游木睡不着,便转向明亮的篝火,没了眼镜的视野只能模糊看到一团光影,他觉得濑名在看自己,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我意识过剩。
“游君怎么了?一直看着这边。”
“濑名先生不睡吗?”
微妙的即视感,好像数月前在王城留宿的那个夜晚,他也问了相同的问题。
濑名沉默了一会儿,把新的战利品收入刀鞘,走到那个称不上床的草席上。游木没料到他居然就这么过来了,濑名的身躯挡住了火光,他却像是要避开光亮似的,多此一举地背过身,紧张地闭着眼,屏息等待身后人的反应。
细小的窸窣后,濑名也在他身侧躺下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睡在一起,这根本就是同床共枕了。心脏大张旗鼓地在胸腔跳舞,游木恨不得用手把那聒噪地器官按住,免得心跳声被旁边的人听到。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除了火苗燃烧的声音,就只有堆积在耳根的细微吐息。游木闭着眼数绵羊,仍没困意,压在身下的右臂已经发麻了,他小心翼翼地转动身子,却发现濑名竟面朝自己侧卧着,甚至还被他转身的动静吵醒了,睁开眼睛。
游木像被探照灯找到的越狱犯,手脚冰凉地愣住。
“游君?”濑名带了些鼻音,倒没有被惊扰后的不耐烦:“有心事?”
“没、没有。抱歉吵醒你了。”
“太硬了睡不着?”
被说中心思的游木抿起嘴,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娇贵了,可这铺满砂砾的水泥板实在太过难受,他在上个荒野世界露宿也没有这么恶劣的环境。
“起来。”
濑名说着,自己也起身,把有着长长后摆的骑士服脱下摊开,垫在两人身下。
游木诚惶诚恐地摆手:“这可是贵重的光辉骑士服,太暴殄天物了。”
“衣服就是拿来用的,”濑名不以为意,躺在外套上闭了眼,“快点睡,明天就要到雪山山麓了。”
那是他们前往不死之城的最后一道难关,连绵的雪山山脉是阻隔了北原冻土和其他地区的天然屏障,鲜少有人会主动翻山越岭,不仅是因为恶劣的极寒天气,在雪山脚下,还有一群性情暴烈的巨人族,生性好斗,喜食人类。
但是为了抵达目的地,再艰难险阻他们也要硬着头皮闯进去。濑名说,他认识一个不死族的骑士,曾提起过前往故乡的安全路线。尽管不知那人说得是否靠谱,但眼下也只能尝试了。
既然前路未卜,现在当然得睡个好觉。可是,就算心里明白这道理,没困意就是没困意,游木也无可奈何。不过,身下铺了骑士服之后,附加在衣服上祝福也穿透肌肤传递给了他,围困在心中的不安慢慢平复下来,游木总算感觉困了。
他脱下法师袍,柔软的绸缎如水一般从他臂弯倾泻而下,盖在濑名身上。
骑士询问地看着他,不善言辞的魔法师只是赧然地别开视线:“衣服就是拿来用的,不能着凉。”
阴影中濑名似乎笑了笑,游木不好意思多看,飞快地说了句“晚安”,就拉着袍子闷头躺下。
火焰燃烧的声音渐渐变弱,他们终于睡着了。
翌日启程,抵达雪山还有一段距离,游木便在马背上打开菜单栏,阅览一路上收集的各种情报资料。
尽管他们一直在寻找王城沦陷的原因,却无人能给出答复。根据民间流传的说法,一夜之间城里的人都消失了,热闹的王城顷刻间沦为死城,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是生还是死。
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吟游诗人叙述的古老预言——无星无月之夜,即为灾厄凝视众生之时。听说,王城发生变故的那晚正是满月之夜,可零时饱满的圆月突然消失了,并不是隐没在浓云之中,而是就那样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块大得骇人的黑洞,若细看,甚至会窥见一道血红的中线,宛如巨大的瞳孔,静静地凝望陷入黑暗的大地。自那以后,各种可怕的夜行生物就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有些本就性情刚烈的种族突然变得好战而残暴,一时间,种族和邦||国||间的冲突纷争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