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便是他说你是‘本代第一’。”
“是啊。他算是个方士,什么都会。至于为什么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父母辈也从未告诉我。”
“那你自己觉得呢?”
谢琰大笑,“我从不在意,我只是在意所谓相时而出的要求,毕竟我虽然对世界的要求不多,想要得到的也不多,但还是有的。”
凤子樟正欲接着问她“那你所求的是什么”,根本不再想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两人同时听到远处一阵吵闹。谢琰望她一眼,眼神确定,两人立刻奔马向前。凤子樟觉得自己这次出来大约也是天定,所有的事情都是天定,否则怎么会反复遇上这种事情——路遇不平事,就要管一管?
跑得近了,才看见是一群身穿皂衣的男子正在强绑民夫。谢琰对她说,你去救那几个农民,我去打人。凤子樟笑着点头,在谢琰上前一脚踢翻农夫面前的黑汉的时候,眼疾手快用哲珠的刀划开农夫身上的绳子,将几个民夫带到一边。谢琰一边打一边骂,刚有被打倒的喊“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就被她用剑柄打得满嘴鲜血一地臭牙,“人脸长狗嘴的东西,还不快拿着你的狗牙给我滚!”凤子樟简直要笑,回头看去,一群恶仆被打得鼻青脸肿,跛脚手折,互相搀扶狼狈之至地跑了。
谢琰还立在路中间骂了一阵,直到看不见人,才走回来和凤子樟一起查看农夫们的情况。众人身上不过有些瘀伤,凤子樟拿了点药来给他们擦上。躲在屋内的农妇和孩子们这时候也出来道谢,又止不住地哭泣。谢琰问这是为何强绑你们,农家答不知,只知道是陆家的老爷要征发人口,我们是佃户,不能免除。谢琰与凤子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又问农夫可还征粮食,农家说已经家无余粮。又问可知道别的事情,农家答一无所知。二人予了一些钱财,叫他们如果不想再被征发走,就赶紧逃往东边一些地方去躲起来。不然就一路走到公孙曼家去,说是谢琰的朋友,那边自然会收留你们。农家道谢不止,二人一道上马离去。
算算时辰,明晨大约能赶到安远县。二人决计今夜不要赶路,且在这附近的树林露宿便是,也防那些恶仆又回来。在树林中找了一片被砍伐得只剩下树桩的空地,将就把一棵大树的树桩当作桌子。谢琰对着小一些的树桩唰唰挥刀,不时收获木柴一堆。二人遂生火,打兔子,烤肉。凤子樟看谢琰剥皮拆肉十分熟练,问道:“孟子说君子远庖厨,你倒是熟练地很嘛。”
谢琰很认真地烤肉,眼睛盯着火,说:“会吃不会做,多没意思。要是厨子跑了,却还想吃,求谁去啊?”
凤子樟甫闻俗语,笑了起来,用手戳了戳谢琰的脑袋道:“你说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呀?”
谢琰对她笑笑,“我脑袋空空,不过能装下天下万物罢了{69}。”
“哦哟,好大的口气!”
“嘴大,吃得多,就什么都能容纳了。”
“所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70}’,我看说的就是你了。”推荐本书
没想到谢琰听到赞美却笑了:“如果偏要用一个所谓的规范来框定自己,就好比身在广阔天地之间,却偏要用方寸斗室来限制自己。心中明白什么对错是非,按照大道去行事,不拘泥于任何死板的规则,斗室也有天地宽。”
天色渐暗,小鸟尖叫着飞过,谢琰抬头看了一眼,对着劈里啪啦的篝火念道:“‘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71}。’”
凤子樟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看了许久,忽然问道:“你刚才还没说完呢,人生在世,你求的是什么?”
“大道。”
“大道是什么呢?”
“嗯,大道不可名状,不可描摹,但我以为,大道就是让天下人可以安居乐业,和谐共处。虽然说,你看,就像这兔子,人要依靠捕杀它们,吃掉它们才能生存下去。但是不能捕杀太多。人与人之间则不一样,不应该是谁依靠捕杀别人来生存的关系。大道就应该是这样,让人跟人可以一起生存下去、生存得更好的东西。”
“你不按照圣人那一套活着,却想做个圣人吗?”凤子樟把手肘放在膝盖上,用掌根托着脸。
“不,我最想做个隐士。但是可能在那之前,先要找到大道。找到了,在哪里都可以隐居。”谢琰把烤兔子收回来,撕了一块尝尝,“正好。你要吃哪个腿?”
作者有话要说:
{68}飞鸽传书最早起源于秦汉之际,流行于魏晋。按近些年科学数据和比赛,中等距离下信鸽的平均飞行速度大约为48千米每小时,并观察到的最快飞行速度达到95千米每小时,实际比赛中似乎还有更快的。而建康(今南京)和此事故事发生地的大概地理位置建安郡(福建北部,江西南部一带)距离最多1000余公里,飞鸽传书的这个时间和速度是完全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