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女官宣布将凤子松带上来。
凤子松一直被囚禁在宫里。有人猜测她是被软禁,实则不然,因为凤子桓的怒气,她被迫带着手铐脚镣生活,吃的也不过粗茶淡饭。凤子桓以此发泄自己的怒气,倒是免了任城王凤子榉的罪,但是不准求情——此刻凤子榉就跪坐在下首,瞧见几乎是被人拖上来的亲妹妹,只觉大庭广众,羞愧难当。凤子松几日不曾好好吃饱,没有酒喝更是酒瘾大犯,此刻穿着囚服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面容憔悴,精神萎靡,路都走不稳,架着她的女兵们走着走着就变成拖拽;好不容易走到近前,按照之前崔玄寂的交代,直接把个皇室宗亲扔在御前的地面上。
“庐陵王凤子松,你所犯何罪!”女官问道。
“罪臣,罪臣身犯谋逆大罪,十恶不赦。”凤子松早已演练好的台词,准备今日表演一出什么叫“涕泪俱下、悔罪认罪”,此刻先将语调放平,酝酿一下情绪。
“为何谋逆!”
她就等着这个问题:“罪臣、罪臣本坐拥家财封国,实没有谋逆的心思啊!都是罪臣的国相陆虞和他的堂兄陆瑁蛊惑的啊!罪臣本不善国政,诸事都交给陆虞办理,罪臣在府上,镇日只是吃喝玩乐!那陆虞见陆瑁被免官之后,便将那厮招来国中,美其名曰到庐陵散心,不久便在宴会上将陆瑁引见于罪臣,与罪臣玩乐不休,渐成走狗斗鸡之友。然后二陆就趁机向罪臣进言说什么如今庐陵豪富,兵强马壮;什么他们与何处何处的太守是世交好友,如若起兵则天下应;什么建康宫中,何样事情分外好玩,若是当了皇帝,就可享尽世上富贵荣华、美酒佳肴、骏马美女:罪臣、罪臣、罪臣也是听了他们的一时谗言啊陛下!罪臣后来越来越害怕,但国政不在手中,军队也不由罪臣控制,举事之时,已来不及阻止,罪臣在举事后见并无多少响应,朝廷军队又四下围住,想要带人抓捕二陆,上京请罪,奈何实在斗不过他们,罪臣到后来是被扣在庐陵王府的啊陛下!!”
凤子桓坐在上面听她这番添油加醋的说辞,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都笑起来了。酒囊饭袋,白痴蠢货,她想,你把罪名全部扣在二陆头上,叫人家看了实在鄙夷。何况你还给自己扣了一个“造反只为享受”的愚蠢帽子,叫人信吧,觉得你蠢;叫人不信吧,又觉得自己多虑。
她在那里面无表情,凤子松则跪在地上望着她,眼眶里的泪水积攒地差不多了。她见皇帝姐姐不理她,又望向亲姐姐,凤子榉只是低着头;她再看向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崔玄寂,崔玄寂也没有表情:她以为这一番说辞求饶无用,于是拿出预备的后招——哭。
哭得那叫一个惨痛,那叫一个嚎啕,那叫一个如丧考妣,她亲妈死了她都没这么哭过。由于过度投入表演,与她毫无关系的崔仪、樊登、顾衡等等都觉得太丢人了,没法看。但台上的凤子桓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恰在这对视的一瞬间,凤子松终于聪明了一回:她发现皇帝姐姐的眼神里有一点点的满意,原来凤子桓就是要自己丢人现眼。于是更加卖力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表达自己罪孽深重,既冒犯了皇帝天威,又牵连了自己的姐姐,还迫害了百姓,实在愧疚。
凤子樟要是在场,听到这番精心挑选过地认罪词,会觉得凤子松或许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当人面临生死,还是能激发出一定的潜力的。
凤子松正不知道要不要把二陆的事情也说出来,女官恰到好处的问了:“庐陵王凤子松!陆瑁陆虞与你商议谋逆时,是如何说的!如实招来!”推荐本书
凤子松会意,立刻开始添油加醋地描述当时自己在封国是如何没有权力,而二陆又是如何说自己人脉广阔、可以处理的。说到陆瑁说当今皇帝无道、推翻一定非常容易的时候,凤子桓打断了她。
“要是都听你一家之言,岂不是有失偏颇,咱们为公平计,应该把陆家兄弟也请上来。来啊,把陆家兄弟压上来。”然后摆摆手让凤子松跪到一边儿去。凤子松简直要站不起来,崔玄寂对两名卫士使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像拎口袋一样将凤子松带到一旁,挨着凤子榉。
下面坐着的世族子弟们听说要宣二陆上来,也就懒得去思考皇帝这番说辞简直近于无耻了。
二陆上来,皆是备受拷打的样子。出人意料的是,陆虞嘴硬,什么都没说,挨的打却显然没有陆瑁多。陆瑁大嘴巴在里面胡说一通,依然没有免了好一顿鞭子。二人被押到近前跪下,女官问二人为何谋逆,陆虞直言不过权欲熏心,倒是坦荡荡;陆瑁还是那一套说辞:“无道之君!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