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听说是产后体弱不治身亡,死后归葬程氏祖坟,阿娘就葬在她坟墓的左下方。每年祭祀时,她总是多备一束鲜花和祭品往她的坟墓,上香叩首。
檀香曾问过她因由。
四月初,披着朦朦细雨,她点上香,拜祭毕,回道:程氏女子纵然外嫁,能回祖坟的又有几人?恐怕就只有她和我阿娘,她的孩子贵为郡王不便前来祭祀。若连我都不祭祀,这位姨娘就太可怜了!
自此不论是清明,重阳,还是元日……檀香都会主动多准备一份祭品,以祭这名倾国倾城却命运多舛的程氏女子。
谁祭祀母亲,樊郡王自然是知道的。
在阴冷无人的墓地,他常忍不住落泪。望着精心打扫,整理过的墓地,他对申画师的感谢是无语言表的。
知她不喜皇家人,从不主动打扰她的生活。
小赵王也曾挖苦他:这么喜欢,娶回来当樊郡王妃呀!
他却言:赵氏王室不配拥有她。
当年大赵王想纳申画师为侧妃,他最为反对,甚至不惜向程贵妃恳求。最后程妃出面打消了儿子的念头。
申画师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产后——”
“我阿娘是自尽而亡。”
身为儿子亲口道出这个残忍的事实。樊郡王时年十六,仍年少,玉脸抖动,红了眼眶。申小枝握紧他的手,安慰着彼此的伤痛。
他已准备将一切前因后果与申画师和盘道出,不再隐瞒。
樊郡王继续道:“这画是阿娘在我满月后的次日所画,小程姨母带着你和一位女子上门作客,她画下当时的情景后,自尽身亡。这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印记。”
话毕,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画轴上,女童抱着婴儿温柔带笑的模样。绘画出这般神态的女子,转头自尽,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申画师看着画中的自己,红了眼眶。
两人沉默良久,樊郡王又言:“阿娘天真的以为屈身于那男人,替他生儿育女后,那人会放她走,但她生下我之后,才发现那个男人不会放她走,甚至贪求更多,更多……阿娘绝望了,以死求解脱。我不怪她,真的不怪她,如果她留下来,怕也熬不了多久,最终也会像小程姨娘那样郁闷而终。她这样走了,倒也干脆!”
母亲的恨仍常在樊郡王府游荡不曾消逝。
申画师小时候曾随母亲几番进出皇宫大院,她们去看望程贵妃。
不过,程贵妃并不欢迎她们母女慰问,总着她们早些回府,而母亲也是坐落不安,握着她的小手不放。
后来她才知晓,并不是母亲要入宫,也不是程贵妃下诏宣母亲入宫,而是当今的帝君有意为之。
那始作俑者,总是及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