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仍然坐在沙发上哭,李决叫了一声“妈”,她似乎怕李决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来,打断了他,问他:“你什么都好,怎么就是这点不肯改。你这次回来,我和你爸都已经你已经变好了。”
为什么要改呢?李决想要问他的母亲:为什么一个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人也可以为人夫为人父,为什么你可以忍受这样畸形的婚姻和家庭关系,而我不能爱上一个仅仅是性别不对的人。况且他爱的是应允承,能够爱上并得到应允承的爱,已经是爱情这个领域能够获得的至高无上的荣誉了。
很奇怪,李决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的父母也是爱他的,他的父亲和母亲,一个过分暴戾一个过分软弱,他们在一种不健康的家庭氛围里养大了他,但底色总还是爱,一种附条件的爱。只要他不爱男人,只要他表现得顺从,念名校,做体面的工作,在心情好的时候,李进明和周静是可以流露爱意的。
李决却是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果然从昨晚开始的那种轻飘飘的、虚幻的感觉是留不住的,可笑的是他竟然真的为这种虚幻而开心过。他像是在吹气球,越吹越大,越大越想继续吹,既怕会爆掉,又抱着侥幸想也许还可以更大一点,而这一刻气球破掉了,他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继续用力吹。
李进明是很晚的时候才回家的,他仍然骂骂咧咧,李决关着卧室的门也能听得很清楚,那咒骂过了一会变成和周静的争吵。流程和用词李决都太熟悉了,因此不再觉得被伤害。他想抽烟,但大衣口袋却是空的。于是他开始想应允承,就像初高中的时候,在这种因为和父亲的对峙而失眠的夜晚,把一切希望寄托于物理。
李决并不再感受到痛,剧情走向在他意料之中,甚至额外派送了一些温情片段。
他无非只是希望又落空而已,而就连希望落空他也习惯了。
和应允承在一起,李决平添许多奢求,今晚李进明做了第一个戳破他美梦的人。
李决坐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西北。站在二十岁的尾巴上,他应对父母的方式仍然只有离开。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这天是艳阳天,空气里的浮尘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决站在玄关打量着这一切,距离和时间隔绝了昨夜的狼藉与歇斯底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是属于他的房子,屋里里暖气充足,客厅被阳光照得温暖又亮堂,应允承的望远镜还架在阳台上,而他只用专心等应允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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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允承听人唱完才出门抽烟的那首歌是《坚强的理由》。
第31章
应允承在家一直待到元宵节。
自从那一晚和江斯映把话说开之后,江斯映再也没有应过穆云的邀请来应家作客。晚餐的时候穆云说起来斯映这姑娘最近好像变生分了,问应允承是不是跟她吵了架。应允承没正面回答,穆云又问:“好好,你认真跟妈妈说,你对斯映还有没有想法?”
应允承停了筷子,很认真地看着穆云讲:“妈,我和斯映的事早就翻篇儿了,您别总停留在我跟她过家家的小时候。”
穆云并不是没料到应允承心意已决,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觉得可惜,“你们的事儿我想管也管不了,你这么笃定,是不是去西北遇到喜欢的姑娘啦?”
应允承还在斟酌还如何回答穆云这个问题,这个半对半错的问句,他只用换掉两个字用陈述语气复述一遍就能给穆云答案,今天的餐桌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应修严一直没怎么说话,或许这是个坦陈的好时机。
他还没来得及下判断,应修严却把碗重重一搁起身走了,他很明显在生气,起身的时候椅子在地上擦出难听的声响。穆云被这声音激地霎时就皱了眉,但忍住了没说话,一直等应修严走上二楼重重关上书房门,她才跟应允承抱怨:“你爸最近真是越来越难伺候,要不是看在时间特殊,我早跟他生气了。”
穆云把丈夫最近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归结于应老爷子去世这件事。刚开始忙着处理后事还不觉得,真正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大家对应老爷子不在了这件事反而感知地更明显。以前周末应修严是一定要去看望父亲的,如今的周末要重新安排,大家心里都空落落的。穆云感叹说:“等你之后去了美国我和你爸周末可就更没事儿做了,你倒好,走之前也不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