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周围紧张的氛围影响,我竟一时忘记用小六壬测算吉凶,脑子被胡思乱想塞满,一会自怨自艾,“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早知道就不搭这班飞机了”,一会又如释重负,想着“终于能下去陪族人了”,可最后,却是心深深地揪了起来。
我救了他,怎么又害了他?
十二年前那场雪灾,我已经把自己和族人一同葬在了祁连山。直到遇见唐星,才重新活过来。说是我救了他,倒不如说是他救了我。可现在,老天要把我们的命都收回去了。
悲伤突如其来,我摸了许多人的骨,算了许多人的命,却始终无法参透我和他的命格。
坐在我前排的是一家三口,小姑娘五六岁的年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抱着她不停地哭,她晃了晃绿色的兔子发带,用稚气的嗓音天真地问,“妈妈对不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妈妈并不回答,只默默流泪。
小说上总讲世间最苦求不得,可实际经历后,才晓得是天人永隔。前者是单方面的痛苦,后者却是双向的。死去的人想活着,活着的人想去死。
我开口想说些什么,唐星的嘴唇已先一步压下来,搁在我耳边轻语,“不要怕呀,我陪你一起走。”
我们两个都赤条条的,无牵无挂,同生共死,好像也不是难事。
……
“球球,球球。”
有人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说,“起床啦,咱们到了。”
我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丑不丑?我不要看黑白无常!”
唐星懵了半晌,小声说,“没有黑白无常。”
我漏开一点指缝,往外看,前排的一家三口已经不在,机舱里其他乘客也已走得七七八八,空姐站在登机口,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欢迎下次光临”。
我立刻放下手叫道:“飞机修好了?”
唐星奇怪地说,“没坏呀!”
他见我惊魂不定、眼睛又隐约有些泛红,猜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抹了一把脸,低声笑了下,“我从没有这么庆幸做的是噩梦。”
到机场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唐星见我情绪不稳定,便定了附近酒店的房间住下。即使他再三追问,我也没告诉他梦的内容。倒是吃早饭的时候,他突然提起,“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我不敢睡觉,怕一闭眼就看不到你了。听说飞机一出事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