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大人何必急着走?茶虽没了,但还有酒啊。”燕煦出言阻拦,挑了挑眉示意桌上摆着的另一酒壶,“在我眼里茶不如酒,既然茶没了,大人不如多留片刻,陪本皇子喝上一杯酒。”
李青为难道:“臣另有要事,还请殿下见谅。”
燕煦感慨:“李大人如此恪尽职守,本皇子甚感欣慰。”
李青:“下官惶恐,食君俸禄,该然。”
燕煦不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青,好半晌他突然轻笑了声,一笑过后,笑意顿消:“李大人何以认为本皇子的府邸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
李青弯着腰,面色不显,口气一板一眼道:“天子脚下,下官相信自有公道正义。”
“公道?正义?”闻言的瞬间,燕煦的脸色不由一黑,可笑意很快又回到他的脸上,只是他笑得很浅,仿佛嘲讽一般,“所谓的公道,正义,只有在双方背景一致,条件相同,在绝对公平的前提下才能平衡,李大人是凭的什么以为自己能与本皇子对等?”
李青隐忍许久,到底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抬头,皱眉道:“四殿下就不怕下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燕煦不甚在意地站了起来,与李青面面相对道:“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打从大人,嗯,‘受迫’出手的那一刻起,你我之局,我就已经赢了不是吗?”
燕煦的长相肖似其母,眉目绵润柔和,观之很能令人心生好感,娓娓而出的话语,更是别有一股温柔的味道。
“试探结束了吗?”
李青依旧瞪视着他,一会儿,笑了,直视着燕煦的眼眸,深不见底,令人难以望穿,内中却又隐隐含着一丝别样的期待,道:“最开始找上下官之时,殿下也未曾怕过吗?”
燕煦神色未变,眉目间却隐隐腾起一股锐利:“起初的确有点心慌,但人活着总有些赌局是无可避免的,而事实证明,我赌赢了。”燕煦顿了下,复又道,“大人,现在可愿坐下了?”
李青笑了笑,撩袍落座,一脸坦荡荡,仿佛刚才皱眉发怒的人不是他一般,直接开门见山道:“现今局势,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燕煦:“依大人之见,眼下时局本皇子应该如何?”
李青道:“等。”
燕煦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入局于外,这是殿下的优势,好比这次之事,下官相信,任谁也想不到在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竟然会是四殿下你。”李青勾起嘴角,不再收敛,娓娓而谈道:“远离旋涡中心,便能更清楚的了解这盘棋局上每一个人及每一个位置的利弊损益,但这同时,也是殿下您最大的劣势,需知隔岸观火虽好,可隔着一条河岸的人是永远也无法明白对面起火的真正原因,只有那些身处风暴中心的人才有机会亲眼见证风眼的所在位置。”
燕煦点头赞同:“所以我才会找上你。”
李青怔了怔,略微有些疑惑的脸上带着浅淡到近乎有些刻意揣度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对立而坐的少年皇子,出言道:“如此说来下官所料果然没错,左相他并不知道殿下的志向,或者说,左相他并不支持殿下登位。”
燕煦轻笑,状似毫不在意道:“幼时,父皇时常会对我说,那些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太过容易领悟的道理,实际上并非真有所得,逆境方能使人成长。”燕煦抬手,悠哉哉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执杯浅抿一口,继续开口,“我觉得父皇说的很有道理,这些看似理所当然应该属于我的势力,实则偏偏不是,可那又如何?”
最后五个字,与他的外表截然不同,极尽狂傲之能。
李青一言不发,眼里却闪着流光,直勾勾地盯着燕煦打量。经此一遭,虽已知晓此子善于算计,能忍人所不能忍,但听闻此言,李青心下仍是一跳,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然也,那又如何?咫尺之间,尚且诸事难料,更何况眼下这棋局,才刚刚开始。”李青拂袖起身,躬身一礼道,“能得殿下青睐,青甚幸也。”
这一次燕煦只是坐着,微抬了抬下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在他身后,一株怒放的紫薇花,横跨窗户而入,在微雨的映衬下,与其主人一般艳得凌厉,傲的锋锐。推荐本书
相谈许久,李青才告辞离去。
起身送他离开的燕煦,在回身的瞬间,便看到了早前由他自己所亲手造就的,一地的茶壶碎片,内心蓦的起了一阵翻腾,来来去去地疼了好一阵也未得改善,头痛欲裂,稳站的双腿仿佛突然间承受不住自己的体重一般,整个人又缓缓地坐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