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煦抬手拿起石桌上堪堪八分满的茶杯,捏在手中,微微后靠,轻倚软座,眉目含笑,举止间勋贵之意尽显。
“一方是固壁清野,一方则夹缝求存,本就是不公平的战局,早已注定了悲哀的结果,再加上你我的谋算,一切岂非皆在计划之中?”疑问出口,但燕煦并不需要对方的回答,微微一顿后,润如细雨的声线再次响了起来,“一切既然都在计划之中,那本皇子又何来欢喜?”
慕容淮眨了眨眼:“计划顺利进行难道不该欢喜?”
燕煦摇头,眉梢微动,好整以暇道:“计划定下的时候,本皇子就有它会顺利发展的信心。”说话间,燕煦面上的笑意忽而又添了一分,微侧着脑袋,问道,“慕容公子竟没有这个信心?”
瞬息之间,语上机锋,攻守异势。
慕容淮没有马上回话,静默了一会儿,满庭细雨簌簌,风里竹叶瑟瑟,慕容淮看着小小的自己倒映在燕煦纯黑的眼眸里面,像是命运清晰的倒影,无可避免。
许久,慕容淮耸了耸肩,说道:“殿下好自信,亦好气魄,淮还以为殿下是在烦恼计划的后续问题,而感不快。”
“哦?”燕煦放下手中只喝了一口的茶水,前靠,抬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公子此言,是已替本皇子想到办法了?”
慕容不置可否,只笑了下,仍旧是那散漫慵懒的语调,内里却多了几分投石试探之意:“大殿下该选妃了。”
燕煦乍闻此言,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周遭的声音突然一齐变得模糊,唯能听到哗哗的血液激流之声,他撑在脸面上的手指亦下意识地缩一下。半晌,燕煦放下手,坐正,凝目看着慕容淮。
最善察言观色的慕容淮,此时却好像瞎了一般,全然没有在意燕煦的不同寻常,继续说道:“大殿下而今二十有六,已即近不惑,却仍是孤生一人。”顿了顿,慕容淮颇有些稀奇地再道,“且与寻公子私交甚密,巧的是寻公子如今也未得佳人红袖添香。”
燕煦狭长的双眼随着慕容淮的话,眯成危险的弧度,威压释出,砭人肌骨。
流萤扑着绢纱,发出打鼓似的轻响,慕容闻之,大感稀奇,不由寻声侧头,看了一会。
燕煦的神情已明晃晃地表示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识时务为俊杰,名动天下的慕容淮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杰,然而眼下这个俊杰却不怎么识时务。
说话的还是慕容淮,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可抗辩的力量,那力量拉扯住了燕煦的神经,将现实的状况明明白白地摆到他的眼前。
“殿下以为,这样的事实若在民间广为流传,会造成何种效应?”
“你要再放谣言,向世人宣告,当朝大皇子有龙阳之好?”
燕煦话音里的杀意一现又收回去,可慕容淮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慕容淮是个有着敏锐的感觉与深沉的城府的人,再加上他本身就对燕煦有着极大的兴趣。他是他喜欢的类型,或者可以这么说,经过长久的相处,对方已从他喜欢的类型,变成了他喜欢的人,所以慕容淮花了很多的时间在燕煦的身上,虽然燕煦在他的面前一向掩饰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