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和相爷才会选择了大殿下。”修竹垂下头来,懒散地起手托着腮,他浅浅微笑的时候,周遭的灯光仿佛都跟着他的笑靥一起战栗跳跃,美丽的足以要人性命,“其实我比较好奇是,抱持着这样想法的你,何以能与我坐在这里,以人性最阴暗的一面为出发点,谈论二殿下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一系列行动?”
“这矛盾吗?”
四个字,还是一个问句,姚凌云的样子也很淡然,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却予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这不矛盾吗?”
姚凌似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有他在,自能纳川为海,生生不息,而我只要在这片大海中随波沉浮就足够了。”
长长一声叹息,修竹感慨万千。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寻亦感觉,此生不枉。”姚凌云起身,留下几个银钱,“南方诸事,还劳烦你等继续跟进。”
修竹起手示意:“请。”
酉时过后,吹起戌时的风,风中,弥漫着各色清香,其间夹杂着行人们的欢笑之声,目之所及,是一派河清海晏之景。
天下靖平。
办完正事,吃饱喝足的姚凌云,正悠哉哉地走过无名街,来到万花楼下,眼前安乐之景,令他心生欢喜。
正当他准备沿着玲珑街回去相府时,远远的,看到四皇子燕煦正信步走来。
显然对方也看到了自己。
二人俱是一怔,而后同时笑开,相继抬步走向对方,相隔半丈,同时停下。
“真巧呀。”
“有缘啊。”
亦是同时开口。
哈。
燕煦依旧微笑。
姚凌云眉梢轻扬,微微一躬身,道:“没想竟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四公子你。”
“本……公子不过信步一走,就遇到寻公子你,可见你我是真的有缘。”燕煦状似不经意地抬眼四顾看了看,再撤回视线,对姚凌云说道,“我看前面就有座酒楼,寻公子赏脸进去一坐?”
末了,没等对方回答,燕煦又补充道:“你请客。”
姚凌云毫不介意对方的说辞,仍旧微笑着:“能请公子喝酒是寻的荣幸,只要公子不介意一整夜都对着寻这张脸,那今夜便是不醉不归又何妨。”
燕煦:“寻公子俊秀翩翩,别说整夜对着,就算这一世都面对着,相信这世间也不会有人嫌弃的。”
姚凌云摇着头,极为谦虚地说:“比之四公子,寻这相貌又何足挂齿。”
燕煦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姚凌云,内里却明晃晃的全是嘲讽:“公子谦虚了,需知过分的谦虚是自大。”
姚凌云无辜:“四公子也太看低了自己的相貌。”
“世人皆道,寻公子算无遗策,意欲要做的事情,最后总能达成,所以,本公子因此而得出了一个结论。”燕煦慢悠悠地说着,所展现出的气度与以往截然相反,“与你打交道时,中间的一切寒暄赞美都可直接忽略,因为那些,都无关紧要,我们只要抓住最后的结果就成,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同我坐下来喝酒。”
姚凌云幽深的双眼里闪过认真地审视,自从进入中书省后,四殿下的行为举止就仿佛整个变了一般,事必躬亲,面面俱到,广受朝臣称赞,引人侧目。
阿辰说这是好事儿,可姚凌云的内心却总觉不对。
一个人何以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水患远在湖广,养尊处优的四殿下何以突然感同身受,继而发奋图强。
各种想法自姚凌云的心底腾起,可他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无奈一叹道:“四公子的劝酒功力,寻亲身体会,很是忌惮,故而不敢直面,唯有退避三舍。”
话已至此,燕煦也懒得再跟他故作姿态,冷哼了声,道:“你倒是很识趣嘛。”
“公子谬赞。”
“故作姿态,真识趣的那便离我大哥远点,别老在他面前晃荡。”
仿佛刚才那深沉睿智的人只是姚凌云的幻觉一般,冷哼过后,燕煦又恢复了以往任性刻薄的模样,出口的话音极尽嘲讽之能。推荐本书
这样的燕煦,姚凌云反而更加习惯一些,只见他不疾不徐道:“这恐怕有点难,大公子是管事儿的,而我是做事儿的,做事的人自然得时时刻刻待在管事的人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处理琐碎。”
燕煦低低笑出了声,嘴角翘的老高,眼睫却垂了下来,挡去眼眸中瞬息不见阴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姚凌云看着他,状似不经意般地问道:“四公子近日夙兴夜寐、孜孜不倦不也正是因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