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诺嘴角扯出一抹笑,歪过脑袋,只觉得头很沉,很困,只得堪堪用手掌撑着额头。
“就算我忘不了李肖然,你还是喜欢我?”
严诺到达A市的机场,A市的温度比C国高了不少,大多数旅客一下飞机就把羽绒服塞到随身行李箱中。
到达口的程博远则鹤立鸡群,在一群穿着薄款外套的行人中央,唯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是严诺给他买的那件。
看见严诺时程博远招了招手,小跑两步上来接过行李箱,严诺才注意到他的鼻尖已经沁出了汗。
这个男人在讨好自己,严诺知道。
耍小心机也好,笨拙地追到C国也好,所有的原因都源于八年前,程博远说的那句“是”里。
只是因为程博远爱他,在乎他,所以这么费尽心思。
回到家,严诺直接钻进了书房,翻箱倒柜。
只是找了半个小时还找不到想找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
程博远在背后问道。
“在找证据。”
严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什么证据?”
他转过身,抬头看程博远。
“能让你到现在一直以为,我对李肖然念念不忘的证据。”
随后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程博远眼中的讶异和心慌。程博远垂下眼,抿着唇,走到了一排书柜前。
第二排,靠左边第五本,《数据结构》,是严诺念研究生时的一本教材,因为觉着还有一些用,所以留在了家里。
第一百五十三页,夹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穿着白色短袖的严诺和李肖然,严诺想起来这是当时有一次他和李肖然在离学校不远的森林公园拍的。
照片洗出来就随手夹到了书里,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书柜深处藏了这么一张照片。
“你是要找这个?”
程博远的声音有些轻,却重重砸在了严诺心上。
“还有呢?”
严诺深呼口气,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什么能让你以为,我一直忘不了前任?”
游烨说,几年前的毕业散伙饭上,程博远喝醉了酒,嘴里一直喃喃,我后悔,我后悔。
游烨凑近了问,程博远后悔什么?
程博远说,我后悔我来晚了。
去哪里晚了?
严诺的心里,我晚了,那里已经住了一个人了。
后来游烨问什么程博远都不再回答,严诺费力回想,也想不起游烨形容的那般,二十五岁的程博远,明明拿了全班最好的offer之一,得了优秀毕业论文,意气奋发,被无数人羡慕,却在散伙饭上醉酒后一副要哭的表情。
严诺想象不出来。
他眼中的程博远,一直都是阳光的、温和的、永远游刃有余的样子。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程博远下班路上去了首饰店,回到家不慌不忙地拿出对戒,对严诺说,“Will you marry me?”
这样运筹帷幄的程博远,怎么可能一直生活在不安全感中?怎么可能一直误以为严诺没有放下过前任?
能让一路顺风顺水,总是站在顶点的程博远,产生如此自卑的心理,只有一种原因。
那就是他爱他,胜过一切。
“还有什么能让你以为,我一直忘不了前任?”
程博远垂下眼,他的羽绒服还滑稽地挂在身上,额头布满了汗,刘海遮住了眼睛,严诺紧紧盯着他,没有错过他嘴角一抹自嘲的苦笑。
“你没有吗,严诺?那为什么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
“仅仅靠一张照片,你就这么断定?”
“我向你表白的那一天,你说你忘不了他。”
“我们在一起后,你的社交网络,一直没有删除李肖然。”
“以及……第一次的时候,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
“你这个混蛋!”
严诺骑坐在程博远身上,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周前,他在卧室收拾行李,程博远出现,两人发生了口角后打了一架,当时他也是这个姿势,发白的手指用力揪住程博远的领口,浑身颤抖不止。
眼泪砸到程博远的脸上,脖颈,和昂贵的羽绒服上。
程博远愣在原地,任严诺突然间将自己推倒在床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的……又哭了……”
严诺也不想哭,太不爷们了。
但是他太心疼了。
就好像有人拿一条生锈的链子,在他心口上慢慢磨,那些陈年的烂账,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枚大脓包,这病灶在程博远身上,却痛在严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