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留毫不客气地拎起一坛,嗅了嗅酒香,还算满意地一点头:“那群小子,倒还知趣。”
便将灵猴带来的好酒都藏回地窖,大手一挥:“滚吧滚吧,老子不跟你们计较了!”
灵猴一哄而散。有一只跑到远处,又挠挠头折返,掏出一本书,兜头朝温留掷了过来。
温留抬抬眉毛,伸手将书接稳。翻开看时,是最新刊出的一册《逸尘子传》。大约是刚刚印好不久,还带着浓重的墨味。大约是夏夷则买酒时看到,想起自家师尊爱看闲书,便在坊间买了一册。
温留一目十行地扫过去,重重冷哼一声。
这本册子讲的是逸尘子与一些侯门世家闺秀的风流韵事,卷名叫做《出众风流》,明明白白是改写自清和入道门前的经历了。
温留把书扔到一边,忿忿然地摇醒清和。清和被他晃得勉强睁开睡眼,倦然问:“又怎么?”
温留咬牙切齿:“听着,老子若是哪一天强过你,定要冲破血契,踏平你太华山泄愤。臭道士,你最好时时刻刻记清楚了!”
清和闻言,再度闭上眼,丝毫不以为意:“知道了。”
他在睡意朦胧里犹自好笑。说了几十年……都是这句话,山人早就知道了啊。他当年便无法匹敌成年后的温留,如今修为虽远胜当年,恐怕也仍旧有所不及。若是温留真要强行挣脱血契,未为不可。
可说了这么几十年,也都是嘴上功夫。
怎么看……都是在拐弯抹角地让自己多多上心罢了。
清和翻个身,再度沉入睡梦之中,顺便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温留蓬松的大尾巴里。
(尾声)
温留当日只是随口一说,第二年早就忘记了他的桃花酒。
而数年之后,清和已带着他一道离开太华山,四海云游。
一路走走停停,去过黄沙万里塞北,到过杏花烟雨江南,寻得各处洞天福地,找遍无数丹方妙法,日子如流水一样过,转眼已是又一年暮春时节。
一人一妖恰好路过一大片荒无人烟的山林,无处投宿。好在天气晴朗,露宿野外也无甚大碍。
温留依然化为原身,把自己蜷缩起来,将清和整个人包裹进肚腹又长又软的皮毛里。
入眠前,他觉得额头上黏了什么东西,拿爪子蹭蹭,睁眼看时,是一朵开得半谢的桃花。
他忽然想起来,也是这样一个暮春桃花开谢的时候,曾经说起过的桃花酿。
“道士,桃花又开谢了。你怎不提醒老子!”
“什么?”
“酿酒。”
“哦。”
“下次记好!”
“好。”
“呸!你压根没听老子说些什么吧!”
“嗯……”
温留七窍生烟,几乎暴跳起来。清和赶紧按住他,施施然道:“世间好酒不知凡几,何必非得桃花酿?”
温留想说那不一样,老子酿的酒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清和已经顺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根,笑意温然:“来日方长。”
温留便悻悻然不再纠缠了,闭眼睡觉。
他睡着之后做了个梦。梦见春来遍是桃花水的时节,清和折下一枝水灵灵犹带朝露的桃花,凑到他鼻子前。新鲜的水汽扑面而来,真实得好似近在眼前。
温留忽然醒了。
原来他睡着睡着偏了头,正好与清和脸对着脸,道士悠长平稳的呼吸拂过他的鼻端,便仿佛是他梦里犹带朝露的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