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发音有些chinglish,比如wherever这个词,在歌词中最好r不发音。”
“……”
傅一维吐出一口烟,秦九看到了他在白烟后若明若暗的眸子,没有什么感情。
“你们乐队键盘和鼓手都很稳,可以尝试一些技巧上的突破。吉他solo是初学者的水平,不如改成键盘。”
“……”
“而且,歌词……很像儿歌,不是吗?”
他这一个“不是吗”说地很轻浮,带着冰冷的不屑和轻蔑。
秦九的眸子渐渐地暗了下来,刚刚瞬间的偷喜灰飞烟灭,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歌词才算是好歌词?”
“至少要引发人的思考。”
“你怎么知道我的歌词没有引发别人的思考?”
傅一维拿起杯子的手停住了,他看着秦九的眼睛,像小野兽一样发出倔强的光,他低头晃晃酒杯里的冰块,说:“至少没有引起我的思考。”
秦九把慢慢烟头碾灭,也碾灭了心中刚燃烧的火苗,他说:“傅一维,你以为你是谁啊?”
傅一维皱眉。
“大学教授?哲学老师?所以就可以随随便便否定别人的作品?”
傅一维刚想抬头来辩解,却看到了秦九阴冷的眸子,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他。
他放下酒杯,说:“我没有否定你……”
“不是所有乐队都要像你喜欢的那样,编出复杂的曲子,写出颠三倒四的句子就算成功,也不是所有乐队都要写有关和平与爱,你不要自以为是,用你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
秦九打断了他,傅一维能感受到他带着愤怒的莽撞。
傅一维神情马上恢复,笑了一下,说:“那你也不能剥夺我评价的权利。”
秦九并没有被他的笑感染,反而冷笑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插兜,说:“傅老师,钱我会尽快还你的。”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傅一维看着桌面上秦九的身份证,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他指尖的烟燃尽。
—
秦九没有好气地回到休息室,打开罐啤酒,一下子摊在沙发上,耳边全都是傅一维的声音。
“你知道I am ing有什么意思吗?”
“你的发音有些chinglish,比如wherever这个词,在歌词中最好r不发音。”
“歌词……很像儿歌,不是吗?”
“至少要引发人的思考。”
“那你也不能剥夺我评价的权利。”
……
想着想着,手不自觉地捏住了易拉罐,罐子一下子瘪下去。
姨妈本来笑着走进来,看到秦九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坐到他旁边,摸着他的脸蛋,问:“大宝,怎么了?”
秦九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问:“没有文化很可悲吗?”
姨妈看着秦九黯淡的眼睛,说:“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每个人追求不一样吧,有些没有文化的人也能追求到生命的意义。”她理了理秦九的头发,说:“比如姨妈我,这一辈子也没有牵绊,快快乐乐就行。”
“但是,学习到的东西多了,选择才会多,无论好坏,生活会变得更丰富……”
秦九看着姨妈,说:“所以,我妈妈为了丰富的生活,选择了离开?”
姨妈垂眼,苦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信封放到桌子上,说:“这个月也来信了,你要是累了就别回去了,在这里待一晚吧……”
秦九点头,姨妈走出去,把门悄悄的带上。
秦九起身,看看桌子上的信封,没有动弹。这样的白色信封每个月都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每一次寄来的地方基本不同,但是落款总是“爱你的妈妈。”小的时候他还会有期待,就像是夜晚看星星一样,后来他才知道,其实星星都是一样的,遥远的令他冰冷。他无心读那些虚假的祝福和她现在的生活,一个十年未见的陌生人而已。
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打开,来了条微信消息,来自傅一维。
【秦九你好。今天晚上我说的话有些偏激,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推荐本书
秦九看着傅一维的头像,是一幅抽象画。他点开他的朋友圈,发现里面只有转发的学术信息,他一个劲地翻,也没有其他的蛛丝马迹。
他沉下去的心稍微起伏了一下,他把手机扣到桌子上,拆开了信封。
“亲爱的儿子……”同样的开头让他乏味,后面的文字如同一堆乱码堆砌在一起,眼睛虽然在信上,意识却聚焦在手机上。
他在等待。
手机与桌面的摩擦让震动的声音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