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 作者:尼可拉斯【完结】(48)
她没时间去考虑要对林奕楚怎么说怎么和解以及到底是谁的错等等问题,先要救急。两人就这样无声重逢在医院。她给林奕楚转院,隐匿行踪,换套房子,回国好一段时间自己还住在酒店,却已经把林奕楚母女照顾得妥帖。
两人都不回忆或主动开口,更不解释现状,只专注于应付。从一个小粉孩到一个夜哭不止的小家伙,从奶粉到尿布到小衣服,有一段时间她关注给林奕楚母女找什么样的保姆多过关注自己的公司到底怎么办。
后来她退出经营层面,把自己的一部分心血交给李姿明,李姿明问她,你对我没什么条件?这有点便宜我了。她说,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帮了奕楚。李姿明愣了一愣,道,陈放,这样不行的。
她也觉得不行。可她不知道怎么办。
一切稍稍稳定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林奕楚仿佛直接略过了热恋的过程,过起了老夫老妻的日子。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说,但是每次想要组织语言,往日那些经历的酸涩就一股脑涌上来,她觉得太委屈了,没法说出口。打个不打恰当的比方,就像太深沉的苦难一样,无法转为文字,文字不足以表达千分之一痛苦。怎么说?说我这些年其实都想着你,这句话底下就是千余天绵绵不绝的孤独四年,说我其实从来没有怨恨你,那她自己都不信:太简单了她觉得自己亏,太复杂了她可能说不到一半就会哭。
而忍泣是一种二次伤害。就像那次林奕楚问她饭为何做得这样好一样,其实是很普通的问题,只是勾起她无数回忆,要她花费很大力气去忍住眼泪。那次,林奕楚离开厨房后,她的确哭了一阵,只是极尽忍耐,憋住不发出声音,由此觉得更加伤心了。幸好做饭时间长,又有油烟,眼眶红可以解释为油烟熏眼。管她信不信呢。
回到林奕楚身边,她觉得很安心。自己不用再牵挂,那人就在自己面前,想见每天都可以见,随时都可以照顾到。这样其实不比经历过一番表白热恋差,就像在一起很多年心中只有彼此的人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比多一纸婚书的生活差。但她不知道这种安定可以维持多久。她能感觉到林奕楚是明白她的,再不明白,有个李姿明放在那里,也该明白了。李姿明还庞齐奥侧记地对她说过一次,什么她已经对林奕楚解释过了,什么你俩这种状态我也真是看不下去云云。她觉得林奕楚是明白的,如果选择默许,那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了。谁知道林奕楚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说点让她觉得不合时宜的话。
比如那个在街头与她说话的漂亮女生,是她的学妹而已。比如后来林奕楚又和她闹得时候,那次和她出去喝咖啡的对象是客户的女儿,那个女生因为曾经得到陈放的开解而意外走出抑郁症,特地在回国的时候表示感谢。还有真正的客户,以前在美国的白人朋友,等等等等。林奕楚每一次说的时候,陈放总是觉得,第一如果林奕楚在意,那她就应该说清楚自己的想法;第二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应该也不需要在意,如果她陈放想找别人,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
难道她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她们母女,风雨无阻这些年,还不够证明她的心?这一切的起因,在她们两人之间计算的话,应该道歉的人不应该是林奕楚吗?
李姿明听完她倾诉,先如常起誓绝不告诉林奕楚,然后说,陈放啊,你希望她把话说清楚,其实你为什么不主动说呢?你们俩都不主动,事情不会有进展的啊。
她就是不能。而且林奕楚一旦软化,她也觉得,那就这样吧。希望她不要再试探了,因为无谓的试探是在伤害自己。
或者她只是心性不改,有一天会被时间改变的。
而此刻的林家客厅,非常安静。林奕楚说完那句话,陈放不知道怎么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林奕楚是个不知悔改的混蛋,现在悔改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又过了十几秒,林奕楚居然开始掉眼泪,陈放更觉手足无措,“…好端端地,说这个干什么?”“我今天…听说一些事,让我反思了我自己。想想这么多年,原来我挺混蛋的。”
林奕楚前一天晚上做梦,梦见陈放躺在自己身边——这不稀奇,这么些年,她也不是没和陈放上过床——两个人好像度蜜月一样留在白色的有海景的酒店房间,月光洒在海面上,不合理地反射进来,房间里静谧美丽,她转过身看陈放,却发现陈放在哭。
仿佛一边做梦,一边哭泣。
醒来想了想,原来以前见过陈放于梦中哭泣。是自己最后一次和她无理取闹的时候。正是那一次闹得陈放太过伤心,生病在家的时候,她去探望,发现陈放躺在床上,因为感冒药的作用睡得正熟,做着梦,流着眼泪。即使没有睁眼,也看得出她哭得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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