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一寸寸地从他的胸膛和手心里抽了出去。
颜婴夕踉跄了半步跪在地上,接着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颜婴朝提着滴血的长剑,站了半晌,才慢慢地蹲下`身去。他摸到颜婴夕胸口湿黏的血,甚至还带着温度,像鲜花绽开一般洇湿了颜婴夕的衣襟,蔓延到地上去。
“婴夕……”
颜婴朝点了颜婴夕的几处大穴止血。后颈却乍现冰凉触感,他寒毛倒竖,站起身来。
秦惜持着短刀,面容冷漠:“我要找奚明雅。”
“……你方才跟婴夕是在骗我,蚌鹬相争渔翁得利,”颜婴朝了然,也并不惊慌,“……你居然主动要找他,恐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母亲,跟他是什么关系,”秦惜语气刻板地问。
颜婴朝低垂着眼睛看地上的颜婴夕:“明懿郡主,是王爷的妹妹……”
秦惜对于这一层关系毫无触动:“三天内,我要见到他。”
“足够了,”颜婴朝最后看了弟弟一眼。
第90章
长安道上旧酒旗缓缓招摇。
林楹一路带着笑意,轻言细语地主动与谢临挑话头:“都说铸剑最好的水是龙泉水,但我用过桑池里的水,倒比龙泉水更好一些。”
“林姑娘的弟弟铸剑时,喜欢用哪一种水?”谢临自然至极地问道。
林楹怔住,她一眼看尽谢临的神色,笑容变得勉强,压低了声音道:“舍弟离世数年了……缘由不足为人道。他铸剑时候很挑剔,龙泉水和桑池水都不会用,只用冬天的冰泉水。我见他找泉水找的辛苦,就帮他收集白雪化的水,他却嫌那水不好,怎么都不用……”
“你们感情真好,”谢临淡淡地说。
林楹笑道:“他没耐心听我说话的,偶尔才懂事一回。他不用我帮他收集的雪水,又担心我生他的气,就跑了很远去采了银杏叶来泡茶给我喝……险些出事,他喜欢银杏,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叶子制茶于人有害……”
“银杏……”谢临下意识地看向林楹。
林楹抿着嘴,把骏马缰绳递给客栈的伙计牵去饮水,垂着眼睛,轻声道:“阿榭……”
谢临做出一点疑惑的神色。
林楹迅速恢复了笑颜:“我经常这么喊他,一时念起……便觉得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
“人死不能复生,”谢临客套地没有一点真情实意,目光落在客栈门口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
客栈里,颜婴朝打了一壶酒,一抬头便见秦惜紧贴着墙壁,姿态戒备。他迅速地望门外看了一眼,穿过人缝,见到谢临背对着他,正与一个年轻女子交谈。
颜婴朝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走到墙边,压低声音:“你不跟他打个招呼?”
秦惜的身体绷得极紧,他的眼睛望着前方,眼神看起来空洞又无神,手心里却紧紧扣着短刀的刀柄。
林楹往客栈门口走了几步,他们交谈的声音愈发清晰。
“谢公子的眼睛,可有询问求医?”林楹说,“我一直未曾见谢公子真容,只觉得与阿榭十分相似……恕我冒昧了,他若是还活着,也跟谢公子差不多年纪……”
秦惜的眼睛里回了神,他微微地把头转向门口。推荐本书
谢临道:“林公子平常只好铸剑,有哪些名剑出自他手么?”
“……红绡,”林楹低声,“除了剑,他还锻过一把刀,只那么一把,后来不见了踪影,也……”
“什么刀,”谢临矢口问道。
秦惜狠狠咬住了嘴唇。
“长刀,刀刃细长像女子的眉,”林楹观察着谢临的神色,“我曾劝过他那刀构造不好,用多了必要折断……”
谢临微微笑起来。一路间跟林楹之间的微妙隔阂似乎被打破了。他极开心一般,道:“……确然会断的。”
秦惜那一瞬间竟然是慌张的。
谢临知道了,他想,自己一直捂在心里的事,藏在血腥与黑暗里做寄托的人,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了。他再没了躲避之处,甚至觉得难为情。
短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临循声朝客栈里望去。
伙计牵着马从马槽边过来,吆喝了一声:“姑娘,您的马饮好了!”
“多谢,”林楹点头,牵过缰绳,对谢临道,“走吧,你不是还急着去七毒门么。”
谢临收回注意,与林楹并肩走了。
“你……”颜婴朝犹疑不已。
“该走了,”秦惜捡起短刀,神情冰冷,与方才判若两人。
行了一个白日,入夜时分,颜婴朝带他站在了昭王府的院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