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已歌 作者:今兮小煜【完结】(53)
曲离走过的街道。曲离乘过的公交。到处都是曲离的身影,曲离的气息。
这个城市,是属于曲离的城市。
好好看看吧,此后,永不会再来了。
半夜,他乘火车回河宁。
车身从城市琳琅的灯火间轻快穿过,渐渐驶进人烟稀少的山峦。
山间远远错落着几户人家,起初还亮着几颗孤独的灯,慢慢的,随着夜深,那灯也一盏进一盏地灭了。
火车之外的天地一片黑暗茫茫,他的心也连同那灯,一寸一寸地,灭在此刻。
☆、2007河宁
凌晨两点,到了河宁。
向安没有回家,坐在江边上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早上从草里爬起来,在路人怪异的目光中,抱着酒瓶,昏昏沉沉地往回摸,然后,摔在家门口,被刚要出门的周礼撞上。
接着大病了一场。
醉酒着了凉,发高烧烧得说胡话,跟照顾他的周礼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扯。烧退一点开始清醒了,又偷偷跑去喝酒。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不是醉着就是烧着,没个正常时候。
小刘怼他:“怎么没烧死你呢!”被谢文俊扯了扯衣袖止住。
他没话回怼,只顾呵呵傻乐。
这时候,只有周礼陪着他,给他递药买粥,给他搭额量体温,甚至会陪他抽烟喝酒,任他稀里糊涂地抓着自己大哭。
周礼会拍着他的头,说,哭吧哭吧,哭够就没事了。
一声不吭地做着事,照顾他像照顾瘫痪多年的老朋友。
偶尔清醒了,他远远望着窗外凋残了的梧桐怅惘地想,这人情,要怎么还呀?
而周礼只是笑笑:“我心甘情愿,不要你还。”
周礼喝醉了也喜欢说话,跟向安稀里糊涂往外倒的不同,他的酒疯显得成熟而深情。
在病中,向安听遍了周礼和魏雨堂的故事。
两人食堂初遇,雨中借伞,一起打球,一起看电影,一起用同副耳机听歌,考试周找个无人的教室通宵复习,一个埋头刷题,一个双眼迷瞪,靠着墙掩护偷偷打瞌睡,然后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借着晨曦的温柔,接一个绵长而勾魂的吻。
跟顾筱然讲的不同,周礼的叙述温和而平静,偶尔目光中会流露出难以自禁的向往,在他醉得很深的时候。让人感觉到,苦涩之外的丝丝甜味。
他用了他最好的青春去深爱那个人啊!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也只会记得他的好吧?
周礼跟向安说:“你长得,”指了指眼睛和鼻梁,“有点像他。”
他的脸在几步外的酒瓶之后,借着落地灯的暖调,似乎可以还原那晚他们打电话的场景。
想想或许,周礼在电话这头试探着问:“你还好吗?”
对方沉默,他又接着说,“我今天见了个人,有点像你,忽然就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魏雨堂会怎么回答呢?
是说“我很好”,“我也想你”,又或者,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说以后别再联系?
向安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电话的内容,即便周礼再成熟几分,再如何故作淡定,恐怕也永远无法强大到可以再次面对这段记忆。
他只能猜测,自己竟然间接成了让周礼死心的凶手?
而现在,两个遍体鳞伤的人,坐在一起喝酒,就像两杯凉到极致的水,企图通过混合彼此温暖,这多可笑。
向安这一病,病了小半个月,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秋已经过去,步入河宁荒凉的冬天。
距离曲离转入河宁商贸恰好一年,这一年兵荒马乱,像是抽走了他大半的生命。他恍恍惚惚地看着窗外,细雨霏霏,江岸边衰柳枯杨,绿隐隐的暗灯盏盏亮起。
他竟想不起来,没有曲离的那些冬天,都是怎么过去的?
他喝掉箱子里最后一罐酒,把满地的易拉罐和烟灰都清扫了,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剔除乱长的胡茬,然后从房间拉出行李箱,从曲离亲手做的书架上,一本一本选出自己带来的书,装好。
打开窗,取下戒指,扔进小区楼下的草里。
就这样结束吧,他想。
这时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大力并且杂乱无章。
不是周礼。周礼敲门往往是有节奏的三下,停顿一次,反复三组,如果没人开门,他就会自动离开。
那么,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心里没由来地发紧,握住门把的手都有些抖。
可惜。不是那个人。
“哥!”
向安刚打开门,就听到崩溃的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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