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浊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又大笑起来:“你怎么什么都信?你真有十九岁?该不会只有三岁吧?”
“胡说!”司马致气鼓鼓道,“我快要弱冠了。”
“你捧着个石头干什么?”载浊不再逗弄他,瞥见他手里圆滚滚的小石子,随口问,“想要孵蛋吗?”
司马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是从我衣服里翻出来的?”
“那衣服你还没丢?”载浊拾起一旁的砍刀,开始削竹枝,“你小小年纪,怎么一身缟素,看着多不吉利,活像是才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司马致没吭声,他黑溜溜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载浊杀兔放血。载浊说其实没错,他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他是冥土归来,重返人间的亡灵。可他也只记得自己名为致,前尘一并忘却,连自己多久死的都不知道。
“生气了?”载浊抬眸。
司马致连忙摇头:“没有。”
“把你这小石头揣好,说不定能孵出小鸟来。”载浊打趣。
司马致眼睛一亮:“真的?”
载浊信誓旦旦:“我骗过你吗?”
三个月后的某天清晨,天还没亮,司马致就兴冲冲地捧着一只雏鸟奔到载浊床边:“载浊,你看!真的孵出小鸟了!”
头发乱糟糟的载浊单手撑床,眼神呆滞:“……”怎么还真孵出小鸟了?
司马致眼眸晶亮:“载浊,我们可以养它吗?”
载浊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挠挠头发,一口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雏鸟生得跟鸡崽没两样,就是绒羽更偏向金色,没过几天,鸡崽就跟吹皮球似的长大了好几圈,载浊看着粮缸痛心疾首:“你这鸡崽子太能吃了,让它自己找虫吃,自力更生!”
司马致只好每天都在长阶上跑上跑下,早晨将它放再山门外,中午再把它带回来。鸡崽也很争气,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就算载浊把黍米放到它眼前晃来晃去,也绝对不施舍一个眼神。
“载浊,它好像不是鸡……”某个午后,载浊正在削竹子做笼子时,坐在他旁边的司马致冷不丁开口道。鸡崽长得飞快,从尾羽就已经依稀能看见日后的华美。
载浊抬头看了一眼那只在地砖上踱来踱去的金色鸟儿,“哪只鸡出生三天就能吃空粮缸?”
司马致瞪他:“不许翻鸡崽的旧账。”
“嘁。”载浊不屑地哼哼,他利落地编好一个竹笼,忽然问,“阿致,你想识字吗?”
司马致愣了半晌,惊喜道:“我可以念书吗?”
“当然可以,好歹我也算出身名门望族。”载浊很少提及他的家室,只说自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家中长辈要替他说亲,娶一位大家闺秀。载浊一听,吓得连滚带爬地就逃了,他祖父气得暴跳如雷,派人就要把他逮回来。
“真的没有问题吗?”司马致担忧地问。
想起火冒三丈的祖父,载浊不禁有点心虚,不确定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载浊撂下这话后的第二天,就准备启程。司马致抱着长大的鸡崽眼巴巴地望着载浊离开,自从他重返人间,除去最开始几天,身边都有载浊的陪伴。陡然没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司马致没来由地伤心。
他站在长阶尽头,背后松柏森森,殿宇巍峨,可四下环顾,独他形影单只。
载浊不知道会离开多久,司马致不愿一个人呆在坐忘观,他无所事事地在道观枯坐一天,日升了,日落了,他抱着长大许多的鸡崽胡思乱想。他想回到自己的墓前,找到一丝生前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