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别的倒不疑心,只问他一桩事情:“萧峰磊落英雄,跟你能有什么投缘的?”
顾惜朝道:“我曾抱着我妻子尸身走过二十里,他也抱着他妻子尸身走了三天三夜,你说我们能有什么投缘的?”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苍白的脸色,喃喃道:“既然是这种缘分,那我还是不要了。”
顾惜朝推他一把:“磨剑去!”
戚少商拾回磨石,重新磨起雪亮的剑锋,顾惜朝在他背后挑起一盏油灯。
戚少商问:“你不歇息么?”
顾惜朝合衣卧在床板上:“这就歇息。”
戚少商解了外衣,连着披风一道压在顾惜朝身上,才坐回去重新按住了剑。
他手心的茧在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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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侠真的磨了一夜的剑!
第三章
甘鸿云愧疚难当,却架不住连日奔逃,白日里又受过浦泽老人一剑,着了床就沉沉睡了过去,等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晨起的鸟儿都叫过几轮不大吱声了。
他看了一眼日头,心想戚大侠赶着去白人岩寺,我起得这样迟,岂不是耽误他的事情?念头一转,又心中丧气:即便戚大侠肯等自己,那恶棍顾惜朝也必是不许他等的,只是不知顾惜朝昨天夜里都使了些什么手段磋磨人,昨天怎么就没能拦住戚大侠,让他就这样去了呢?
甘鸿云愁云满面,拾了剑就往外走,一瘸一拐穿了院子,一进驿站客堂,却一眼瞧见顾惜朝正襟危坐,岳峙渊渟,嘴角噙了一丝浅笑,正在看他那柄伞中剑;甘鸿云吓了一跳,定了神才看见戚少商亦横刀立马地与他同坐一条长凳,手里抱着一只沉重的酒坛,将清冽冽的酒水往缺了口的酒碗里倾。
看见他来,戚少商抬头招呼一声:“还当甘兄一早就走了,原来还在,那一道吃个饭罢。”
甘鸿云道:“我也是,只当戚大侠已经走了,还想要不要去白人岩寺寻你。”
顾惜朝也看他一眼,问戚少商:“你这江湖朋友也要去关外?看他路都走得艰难,还是免了罢。”
甘鸿云叫他看得身上一冷,硬着头皮道:“我与戚大侠相约,与你有什么相干?”
顾惜朝笑道:“他现今是我的下人,你说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甘鸿云脑子一热,将胸膛挺到顾惜朝面前:“倘若我让你杀呢!”
顾惜朝纹丝不动,缓缓收了剑:“我的手,要留着杀戚少商。”
戚少商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笑着摇了摇头。
甘鸿云顿时觉出一股说不出的气氛,他忍不住看了看戚少商,又望了望顾惜朝,忽然注意到顾惜朝长长的衣摆落在凳子上,叫戚少商的大腿给压住了。这并非什么大事情,也无甚不合常理,可甘鸿云也不晓得为什么,忍不住将那片被压住的衣摆看了又看,总觉得古怪,半晌都没再动作。
戚少商替他解围,将对面凳子一指:“甘兄随意,莫管顾惜朝,饭钱是我出的。”
既然是戚大侠做东,那自然无甚好推脱的。甘鸿云顶着顾惜朝似笑非笑的打量,略不自在地坐下,这才看清戚顾二人面容,只见顾惜朝气完神足,显然昨夜歇得不错;戚少商却胡茬发青,眼睛里隐隐透着血丝,要说受了辱,却也不像,可这也不是没事的样子——
甘鸿云心头一颤,牙关发出一声轻响。
他惯好南风,比起寻常侠士,涉猎多少有些偏颇,看眼下情状,忽然想起顾惜朝练的武功十分邪门,那九幽神君就是靠采补女子元阴堆的内功,这顾惜朝倒是没听说要女人,可他若是要男人呢?推荐本书
这个念头一起,甘鸿云再看戚少商,怎么看怎么觉得确凿是亏了元阳的模样;他有心要问戚少商,又觉得戚少商仿佛不甚在意被人采补了,再一瞥顾惜朝,顿时了悟:难怪这魔头长这个俊俏模样,原来是用来迷惑人的,戚大侠怕是已经中了他的招,要不怎么能安安稳稳与顾惜朝一条凳子坐着!
想到此节,甘鸿云心中大骇,一双筷子未能拿稳,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顾惜朝瞬间拔了剑。
甘鸿云眼前青光一现,还道顾惜朝发觉已被识破,这就要杀人灭口,却听他剑身上叮叮咚咚几声乱响,几点亮光落在了酒碗里,再一看却是几枚细小的钢针,显然是淬了毒,清亮的酒水已成了蓝荧荧一片。
顾惜朝悠然道:“大当家,用你的时候到了。”
戚少商道:“好说。”
他一手按在顾惜朝肩上,另一手亮出剑锋,一个使力,就与顾惜朝互换了位置,剑气一振,只见一团黑水在半空中炸开,刺鼻的恶臭弥漫开,原来是一只毒蛛被斩成了两半,它体内的黏液淌了出来,烧得地砖滋滋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