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曲老来讲,生离死别,大概就是这样了,没有比现在更糟的了。
付杭将董老师送到家之后,跟着李衾进去坐了一会儿,他把之前带回来的那副字画交到了董老师手里,笑着说,“您就是喜欢这些鬼玩意儿,以后我再跟你买,买得多了,就给你弄个房间都裱起来好不好?”
董老师靠在床上点头说好,笑得眼角都是细细的皱纹,“以、以后……你再买,买了、买了送我。”
曲老站在一旁没多说话,将家里的呼吸机给董老师戴上了。
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知道,董老师嘴里的以后不会再有,而曲老家里的呼吸机也不会再多用了。
李衾与付杭又同董老师聊了一会了,两人都舍不得走,但却被曲老赶着出去了,曲老说,他陪着他大半辈子,之后的路他想一个人陪着他。
付杭与李衾没多说话,只说有时间就再过来。
但当付杭与李衾第二天、第三天过来的时候,曲老便不让他们进去了。
当付杭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同往常一样守在曲老家门口,但没准备跟曲老打招呼准备抬脚往里闯,可就在那时,便听见曲老自房间里吹出的笛声。
那是一曲悠扬的《姑苏行》,笛声婉转悲寂,余音不绝。
一曲毕,付杭还是进去了。
曲老站在董老师的床前,刚将笛子放在桌上,见付杭来了也不说话。
董老师还是躺在床上,和付杭那天离开时一样,只是脸上带着的呼吸机开着没有运作,已经让他知道了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他……走了多久了?”付杭沉声问道,声音有些抖。
“三天,”曲老背对着他,“你们走之后,那天晚上他就走了,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跟我道歉……”
“是吗?”付杭走进了,坐在床边握着董老师那没有一丝温度的手,“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吧?”
“嗯。”
付杭强忍着泪水笑了笑,松开了董老师的手站了起来。
他知道现在曲老的内心只会比自己更差,过几天还要准备葬礼,火化,他要帮着曲老操持着。
“我啊……”付杭看着董老师,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就听见曲老道,“我这辈子,可能是最爱他了……但是也是我……最对不起他……”
付杭没吭声。
“我连他的手术责任书都签不了,我就只能看着他走了……我惯着他了大半辈子,可还是让他就这样走了……”
“如果我有来生,我想以一个正确的性别陪他……我能跟他一起手牵手走在大街上,能一起去拍婚纱照,能去民政局领证……能在他手术责任书上签字……我想告诉别人,他是我爱人……”
曲老说着,转过身来,年过五十的男人眼睛里是柔情、是不舍、是留恋。
他走到床边,跪在地上单手抚上董老师额前的碎发,“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遇到你,好不好?”
没有人能回答他了,但付杭好像还是听到了似乎有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那人是笑着的,他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强烈建议去听一下笛子吹出来的姑苏行唉 当时边听边码这章